到水密乡的第二天,韩野接到了CDI总工程师康志远的电话。  康志远算是公司资格最老的一批员工之一,公司高层最初决定把城市广场拆毁项目交给韩野的时候,他也是最反对的那个人。  好在韩野足够优秀,成功完成了项目,也让这位总工程师对他刮目相看。  康志远打电话过来天南海北的聊了好几分钟,就是不说重点,韩野握了电话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石桌旁边坐着,看韩星棠摘了串新鲜的葡萄下来。    “康工,”韩野伸手,从韩星棠手里的那串葡萄上摘了两颗,也懒得去洗,直接喂进嘴里,“有话您就说,我这两天不在晋江市,估计要在外面多留几天。”  这葡萄是老爷子亲自种的,刚刚栽种的那几年颗粒无收,现在却已经枝繁叶茂果实丰硕,而且老爷子从来不用农药人工化肥这些东西,加上不久前才下过雨,葡萄叶子被洗漱的干干净净,所以不用洗就能直接吃。    韩星棠看他想吃,又主动从那串葡萄上拽了几颗下来,放进他手心里,然后转身去一旁的水龙头那里洗洗。    “小韩啊,那我也不就不你绕弯子了,”康志远今年58岁,年纪已经不小了,他难得遇到韩野这种天生的爆破手,所以格外珍惜这个新来的员工,“九月初你们休假结束的时候,晋江市政府可能会给公司一个新的项目,也是旧城改造项目的一部分。”    韩野听了这话,有些蠢蠢欲动:“我愿意承担这个项目。”  近些年来晋江市飞速发展,旧城改造项目自然也被提上了日程,如今项目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CDI这种公司,自然想从中分一杯羹,况且,就算是没有这些事情,跟政府搞好关系,对公司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是森园区的18层居民楼,”康志远怕韩野不知道,还特意提点他,“这个项目有点麻烦,当初那楼里的人搬走时,留了几个钉子户,他们不走,你就没法儿弄,咱们搞拆毁项目的,最怕的就是出人命。”    韩野坐在原地,听到这话,嘴角带了几分笑意,他抬头,就看到韩星棠已经把葡萄洗的干干净净,装在盘子里,颗颗分明放在他眼前,韩野伸手拿了颗过来,没注意韩星棠的表情,直接喂进嘴里嚼了下,瞬间被酸的说不出话来。    韩星棠冲他眨眨眼睛,端着水果盘就要走,韩野伸手,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我开玩笑?”    “啊?”星棠笑笑,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坐在他对面,正想继续说什么,就看到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康工,您是老师傅了,会为了几个钉子户放弃这么大的项目?您这是真的想要让我放弃呢,还是故意激将,想让我接手这个项目?”    原来他刚才是在问电话那头的人啊,星棠闭上嘴巴,收回了手,低头一看,手腕都红了,韩野的力气怎么永远都这么大。    “年轻人啊,”康志远也很无奈,他们这行业,做的就是破坏的活儿,拆毁擦除掉过去,才能去创造新的未来,可是这擦除,也不全是真的擦除,有时候,他们也会挖出许多曾经不为人知的故事来,这故事牵扯到的人和事,可就没办法掌控了,“老实说,我希望你做这个项目,但是也怕你做这个项目,我这人愿意惜才,这么多年了,不是没见过你这种与生俱来的天才,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坚持到最后,这里头的水啊,太深了。”  不仅深不见底,甚至还藏污纳垢。    “项目什么时候招标?”韩野抬头,看了眼星棠,眼神不经意路过了她红红的手腕。    “九月初,政府更倾向于我们,之前认识的个老伙计跟我提前透了点儿消息,让我们想明白了再接手。”康志远听到韩野这话,心里差不多有了底儿。    “好。”韩野点点头,又闲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疼?”星棠闻言看他,还没回答,韩野就站起身来,从头顶葡萄架上摘了串葡萄拎着往屋里走,“矫情。”  不就捏了一下,他又没用力。  怪不得公司虽然永远提倡男女平等,却几乎不招募女员工进项目,这轻轻捏了下就不得了了,要是去拆毁现场,被小石子儿砸一下,还不得要了命了。    韩星棠坐在原地冲他吐舌头,小声吐槽:“大男子主义。”  上辈子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她就要给他看看,女孩子怎么了,新时代的小仙女们,不仅什么都能做,还都能做好。    正好,老爷子进了院子,星棠看到他,立刻站起来:“爷爷我请您吃葡萄。”  “恩,借花献佛,说吧,”韩朝走过来坐下,“有什么事情找爷爷?”    “我想……”韩星棠凑到爷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爷爷,您觉得可以吗?”  她对创业暂时还没有完整的规划,只是活的久了见得多了,说出来的计划,占了先天优势,的确考虑的比较周全。  “老爷子一辈子没挣过大钱,这个还真不知道。”韩朝故意顿了顿,思考了好半晌,然后才施施然开口,说完,就端着星棠洗好的葡萄回房间,进门之前,还不忘嘱咐她:“爷爷要忙着联系跟上神对话,尔等凡人不要进来打扰。”  星棠没看到,老爷子进门之前,对着她的方向和韩野的方向,都给了个似有若无的眼神,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担忧。    在水密乡待了一个礼拜,两个人跟着老爷子过了段淳朴的乡村小日子,几个人却都没怎么提之前韩野说的海棠花事件。  韩野明白爷爷的性子,真要是有什么,爷爷肯定在他们离开前提醒。    但是今天他都发动车子了,老爷子怎么还不吱声?  “爷爷!”韩星棠打开车窗,对着亲自送他们到村头的爷爷摆摆手,“我会再来看您的,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韩朝刚从韩野车上下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副驾驶车旁边。  见韩野不开车,老爷子自然也看透了他,笑着骂了句:“臭小子!”    然后他就把手拿到前面来,两只手的掌心里,放着两个平安符之类的东西:“男左女右,你们两个收好了这个,小姑娘的呢,是给你个转运符,祝你做生意开门大吉红红火火多多赚钱,至于韩野小子呢,你自己看着办,收好了平安符,不该做的事情,我拦你也没用,那就放胆子去吧,倒是可以留个一儿半女的,跟你爹妈留点儿盼头。”  最后那句话,韩朝是笑着说的,而且说的时候眼神就在他们两个中间瞟,韩星棠莫名其妙被看红了脸。    韩野开车上路,老爷子的身影已经看不到时,他偏头看了眼这朵海棠花:“你很热?”    “没,”星棠握紧了跟他配对的那个转运符,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色,“我在想创业的事情。”  韩野对此不置可否。    其实她想到的是爷爷刚才说的那些,韩野是要去做什么有危险的事情吗?  不过爷爷为什么会在说让他留个一儿半女的时候看她呢,是因为爷爷猜到了什么吗?    这一周她住在水密乡,发现了几次爷爷对她似有若无的打探,难道,爷爷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几千年为什么会这样啊。    只是,上辈子韩将军要她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他说怕自己战死疆场,要给大将军府留个后,所以哪怕在荒郊野岭的时候,也要拉着她这样那样来着。  可他明明是战无不胜的!  总觉得自己掉进了圈套里。    ==========  星棠醒来的时候,猛咳了几口水,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除了大将军和福成,还有个陌生的郎中模样的男人,想到自己溺水之前什么都没穿,她吓得立马清明了几分,微微抬头往身上看了眼,不知道什么,她已经又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了。    福成盯着她眼睛,看她虽然面色还是苍白的,但眼睛却带了几分神.韵,立刻拍拍胸脯,捏着嗓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将军,星棠姑娘醒来了,没事儿了。”  郎中在帮她诊脉:“将军,姑娘已无大碍,只需要再服些调理的药物即可。”    韩野没吱声,福成带着郎中去一旁开方子抓药。  那郎中是云游至此的民间高手,开出的药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福成看了眼药方,满脸为难:“这,这药……”  这药就是在宫里,也都配不齐全啊,何况现在还行军在外,更是……    “找。”韩野开口,嗓音带了几分嘶哑,“命暗卫去找,必须全数配齐。”    星棠眨眨眼睛,没忍住眼泪,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眼角落到枕头上,立刻浸湿了那一小片。  韩野伸手帮她抹了眼泪,脸上依旧冷硬,眼神里却不再像往日那样全是化不开的冰雪:“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他的声音里没有温柔,甚至还有点凶,可是星棠却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和力气,在韩野抽回手之前攥住了他一根手指,眼睛巴巴的望着他:“大将军。”  这声“大将军”,让韩野失了半晌的心魂,终于全部归位了。  还好,她没事。  当初周围有户部尚书的人看着,他没办法救,眼睁睁看人落了水,还好,现在一切都好。    “大将军韩野率部行至彩云间,遭敌暗算,军中有死伤,户部尚书沿路带来的女子落水而亡护主有功,感谢户部尚书殚精竭虑为韩野考虑,同时,”韩野看着星棠,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大将军伤重,得遇一云游郎中相救,为报恩情,将云游郎中之女星棠带在身侧,允诺将其纳入将军府,许诺侧妃位。”  福成手里还拿着药方,闻言直接激动的跪在地下:“老奴这就命人去传消息跟陛下请旨,还有这……夫人,夫人的药……”  福成跌跌撞撞的跑了。    星棠觉得自己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韩野反手将她细嫩的手指紧紧握在掌中摩挲,再不放开,主动帮她答惑:“夫人可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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