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晨雾渐渐消散，阳光拨开了云层洒向地面，给正在苏醒的城市镀上了慵懒的美感……　　如此良辰美景，最适合闲庭信步走马观花，年阳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她匆匆低头看一下手表，皱了下清秀的眉毛，更加用力蹬着自行车，三分钟后停在距离校门两百米远的一家包子铺前。　　　　“老板，五个肉包子。”年阳微微喘息，语速飞快地说。　　包子铺的老板暗暗惊讶了一下，忍不住瞥一眼她苗条标致的身材，迅速打包好一袋肉包子递给她，笑道：“小姑娘身材保持挺好啊！”　　年阳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可已来不及解释什么，只是红着脸尴尬一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拎着塑料袋脚下一蹬，自行车瞬间冲出去好远。　　　　当她来到校门前面的交叉路口，早操进行曲已经快接近尾声，快迟到的同学也或骑车或跑步朝校门百米冲刺。　　转了个弯，她马不停蹄地拐进通向校门的小路，却差点儿撞上人群。　　没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她动作比脑子还快地按了刹车，差点儿稳不住车头，发现刚才还急得像赶着投胎的同学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减慢了脚步，把整条道都堵住了。　　　　她纳闷地抬头望去，赫然看到一个清瘦颀长的醒目身影，正单手插兜走在大路中间，修长笔直的大长腿慢悠哉地迈向前，干净的白色校服在晨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比晨光还慵懒，就像从漫画中走出来一样。　　可他偏偏留了一头很社会的发型，短得接近光头的寸头，像个刚出狱的不良少年，透着一股子肃杀冷冽的气势，方圆五米之内，没人敢靠近。　　短短半分钟内，“陆峋”这个名字已不知被周围的女生提及多少次。　　　　看着那道背影，年阳神色恍惚了一下，微微抿了下嘴唇，默默地把手里那袋包子塞进书包里。　　她又低头看一眼手表，焦急地想要挤过人群，却没人给她让道，只好作罢，跟在人群后面慢慢往前挪。　　盯着他的后脑勺，她不禁皱了下眉头，顶着这发型来学校，他就不怕被班主任打死吗？　　　　这时，身边的两个女生面泛桃花地凑在一起小声说：“我刚刚看到他的侧脸了，帅到爆炸！我还以为《越狱》男主来我们学校了！”　　“啊啊啊！我刚才没看到！”　　“难得在学校见到他，快去要号码。”　　“嘤嘤嘤我不敢，你去。”　　“我，我我也不敢……”　　　　“快迟到了还不快点！都没吃早餐吗？都想被处分吗？”066班班主任刘大志双手背负在身后，叉开双.腿挺直腰板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地训斥。　　刚才还在缓慢移动的大部队，瞬间变身小马达，远远避开走在路中间的男生，从大路两边超过他冲进了校门。　　　　训斥完走进校门的人，刘大志又往校门外看，一眼看到足足比人群高一个头的男生，不由眼前一亮，可很快又沉下了脸，伸手指着他气急败坏道，“陆峋，过来！”　　陆峋把手从裤兜拿出来，脚步依旧没有加快一点点，晃到了刘大志的面前站定。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年阳咻地缩了一下脖子，低着头跟在大部队后面往前移动，尽量降低存在感。　　本以为能躲过一劫，却听到刘大志喊了一声：“班长，你也过来！”　　班长……　　班长是谁？我不知道……　　年阳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扶着车把闷头向前走。　　　　“年阳！”刘大志抬高了声音，气得几乎要跳脚。　　这一声大吼连走在前面的大部队都纷纷回头，年阳没办法再装聋作哑，低着头走到刘大志面前，乖巧地问候一声：“老师，早！”　　“现在还早啊？都几点了？！”刘大志瞪着小眼睛问。　　年阳把脑袋埋得更低了，小声道：“好像也不太早了哦。”　　脑袋上方突然响起一声微哑的低笑。　　她忍不住心尖一颤，面颊一热。　　小巧粉嫩的耳尖在晨光中接近半透明，可爱得令人心痒，陆峋不由收敛了笑声，双眸变得深沉如墨。　　　　“你还敢笑！”刘大志气得咬牙切齿，瞬间把矛头指向陆峋。　　陆峋回过神来，瞬间移开了目光。　　刘大志是个胖墩墩的四十多岁中年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就连头顶反光的地中海也是圆圆的。　　站在陆峋面前，他虽然在宽度上很占优势，但在高度上却处于劣势。　　陆峋比刘大志足足高出一个头，这让刘大志显得有些气势不足，他下意识地昂首挺胸拔高了身子，仰头瞪着面前的男生，双眼冒火地盯着他的寸头，气哼哼道：“不想回校就不来，一来就跟我抬杠？”　　陆峋：？？？　　“你这发型怎么回事？”　　陆峋挑了下眉头：“凉快。”　　“学校明文规定，不能留光头！”　　“没光呢。”　　“你……”刘大志吃瘪，又把矛头转回年阳，“班长，你怎么又迟到？”　　年阳低低地说：“还没……”　　“什么？”刘大志眼角一抽。　　“下次不会了！”年阳立刻抬起头，一脸认真地保证。　　“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回了？”　　“第二……”很不巧都被刘大志撞个正着。　　刘大志哼了一声：“下不为例！”　　“是！”年阳乖巧地点了点头。　　　　刘大志还想再说什么，陆峋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再多说一会儿，就真的迟到了。”　　刘大志只好把一肚子话生生憋回去，大手一挥：“先去做操！”　　年阳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刚松了一半，又听到刘大志说：“做完早操，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年阳用力点头。　　她连忙将自行车推进操场附近的车棚，上锁，拎起沉甸甸的书包艰难地跑向066班的队列。　　此时，广播里正好传出：“第三套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　　她把书包放在操场旁边的花圃边沿上，气喘吁吁地入列，调整呼吸跟随节奏做操。　　　　半晌后，她听到附近的女生一片骚动，紧接着身边光线一暗。　　她侧眸望去，发现陆峋正双手插兜，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六班男生队列的后面，正好与她站在同一排，挡住了从另一侧照过来的日光灯。　　年阳呼吸微微一滞，直视前方，可又忍不住用余光暗暗打量他。　　站在陆峋前面的猴子正在激情地跳操，一个人占三个人的位置，已然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跳跃运动时，猴子突然往后一蹦，同时大手往后一甩。　　陆峋眼疾手快地往后退开一步，险些被甩一嘴.巴子，他微微蹙了下眉头，低骂了一声：“艹——”　　　　闻言，猴子双眼发亮地回过头来：“嘿？峋哥来了？”　　说完，他又倏地转过头去了。　　“文明用词！”刘大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陆峋后面，催促道，“快点做操！”　　“不会。”陆峋姿态闲适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刘大志噎了一下，这套广播体操这学期开学才开始推行，而开学这半个月以来，陆峋从没在学校里出现过，自然不会。　　“你跟前面的同学学……”刘大志瞥一眼激.情忘我的猴子，可能也意识到气质不太对，又看向陆峋的旁边，“看着班长学！”　　突然被点名，年阳转头看去，正好与他四目相撞。　　年阳心头一颤，冷不丁紧张了一下，四肢慌乱，突然顺拐了……　　刘大志：……　　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年阳脸上热辣辣的，倏地转回目光，直视前方，故作淡定地调整动作，坚决杜绝再次出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身边似乎又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　　年阳连脖子根都烧红了，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班长，你有空教下他，再过一个月就要进行体操.比赛了，别让他拖了我们班后腿！”刘大志吩咐道。　　年阳：“好……”　　她紧张又机械地做完两遍广播体操，就像完成特别艰难的任务一样，暗暗长松了口气，让同学把书包拎回教室，便转身朝刘大志的办公室走去。　　陆峋则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路上，年阳神色微动，寻思着要不要跟他搭腔，可直到走进教师办公室，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场白，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她在刘大志面前站定，低着头等着继续挨训。　　陆峋很快也站到了她身边。　　此时，刘大志已经冷静了不少，悠然地喝了口茶，才语重心长地说：“唉，让我怎么说你们才好？”　　年阳不敢接话，旁边的男生也一声不吭。　　“我带过那么多学生，就你俩最特殊！”刘大志恨铁不成钢地用杯子敲了敲桌子，看向年阳，“你，身为重点班班长，居然迟到这么多回！”　　接着用杯子指向陆峋：“你，身为年级第一名，一个学期不见几次人影！你们到底想干嘛？啊？”　　年阳心里有点冤但又不能辩解，她平时都来得比较早的，被刘大志抓到的这两回，是因为帮同学买早餐，而好几个早餐摊排队有点长而耽误了些时间，可也只是来晚了些，并没有迟到……　　　　“你们，好歹是全年级成绩第一第二名，本该是全校的楷模，就不能给同学们树立一下榜样吗？啊？”　　年阳眨了下眼睛，弱弱地举手：“我……尽量早点。”　　看着她乖巧可爱又有点小可怜的模样，陆峋几不可察地微微勾了下嘴唇。　　“陆峋，你呢？”刘大志盯着他问。　　陆峋丝毫不以为怵，漫不经心地说：“老师，还是等第二名超过我，我们再谈吧。”　　　　班主任闷闷地憋了一口气：“你小子别傲！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可退步了很多！”　　陆峋不疾不徐：“跟期中考试分数一样。”　　“期中考试你拉开第二名50分，期末考试才拉开30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不是退步是什么？”顿了顿，刘大志苦口婆心道，“现在竞争这么激烈，眼看着就要被人赶上，你知道高考一分之差……”　　身为年级第二名的年阳同学默默抬起了眼皮：？？？　　她暗暗腹诽道：老师，当着第二名的面儿这么说，真的大丈夫吗？　　　　陆峋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掀唇一笑：“那我是不是得拜托第二名同学下回手下留情？”　　年阳：……　　班主任似乎才注意到第二名同学也在这儿，意识到刚才的话有失偏颇，尴尬地咳了一声：“留什么情？你这叫什么话，高考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全力以赴才能成功到达彼岸，谁也不会对谁手下留情！班长上个学期表现得很好，进步了很多，要继续发扬，天天向上，赶超第一名！”　　年阳不敢说话。　　　　“班长，能做到吗？！”刘大志突然中气十足地问。　　年阳浑身一凛，再次弱弱地举起手：“我……尽量。”　　刘大志满意地点点头：“班长先回去，陆峋留下。”　　年阳对他点头行礼，立刻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刘大志没好气地说：“要是不能保持第一名，就给我乖乖回来上课！”　　闻言，年阳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朝楼梯口走去。　　　　十分钟后，陆峋才从办公室出来，脸色比刚才阴沉了许多，也不知道刘大志又跟他说了什么。　　年阳看到他脸色不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陆峋发现她站在楼梯口拐角处，不由微微一愣，却什么也不说，目不斜视地准备下楼。　　年阳抿了下嘴唇，盯着他的背影：“陆峋，我是年阳。”　　　　停顿了两秒钟，陆峋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　　看到他的反应，年阳暗暗叹了口气，几年不见，他果然已经把她忘了……　　她压下眼底的某些情绪，同时攥紧了双手，目光变得坚定：“是不是我的成绩超过你，你就不再逃学旷课？”　　她不知道这些年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实在担心他走上歪路。　　　　陆峋良久没有说话，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她，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情绪。　　年阳被他盯得越发局促，不自觉地站直并绷紧了身子，像个第一次被老师罚站而惶惶不安的好学生。　　可她没有就此胆怯退缩，依旧执拗地与他对视。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久到她以为他会直接扭头离开时，他却轻轻叹了口气，挑了下眉头：“呵，班长大人是要向我下战书吗？”　　年阳噎了一下：“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陆峋走到她面前，单手撑在她身后的墙面上，微微俯身逼近她。　　她是班里最高的女生，在他面前却显得如此娇.小，站直了还不到他的肩膀。　　他用这种极具胁迫侵略性的动作困住她，活像一头狼围捕一只小绵羊。　　　　年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尽量把自己贴到墙面上，拉开与他的距离。　　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泛着诱人的粉，陆峋又低头逼近了许多，双眸变得更加幽暗深邃：“你……不该现在招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