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引领他们到一个半露天的餐位。 吕高伟和莫乾乾已经形成了要好的小团体，把乔奈和闻寒孤立出去，两两成对，自然而然地，乔奈又跟闻寒坐在了一起。 不过，经过小半天的相处，她现在好像也习惯了些。 饭桌上聊得话题多了，彼此都放开心怀，吕高伟问起乔奈开网店的缘由。 这算是戳到了她的痛楚，也是她人生中，最不走寻常路的一次。 说到这里，闻寒也认真听着。 乔奈16岁考上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投行工作。 踏实地干了五年，从未换过工作，近两年经常被任命为新项目的小组长，算年轻有为。 不过，自她的前上司因移民辞职后，她就开始饱受新任男上司的性骚扰。 新来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昂贵的的西服和高级香水遮挡不住他浑身的油腻感。 乔奈漂亮的样貌在整栋办公大厦数一数二，新总监上任后，记住的第一个人名不是他秘书或助理的，而是她这么一个不常和他打交道的小组长。 自此，领导的言行猥亵，同事的隔离排挤，让她整日过得无比心累。 乔奈忍了三四个月，在领完年终奖24个月的base后，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果断辞职了。 自己开店做老板，是为了自由，为了尊严。 一番话又让她回想起过去在职场摸爬滚打的几年，她动情地说着，对面吕高伟动情地听着，红泥罐里的烧酒，给她满上了一杯又一杯。 乔奈叹了叹气。 起身，“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吃着。” 再回来时，发现闻寒也不在了。 “他去哪儿了？” 吕高伟说：“拿着烟出去了，你路上没见他吗？” “没啊。” 乔奈坐下，夹了块培根放在铁板上，薄薄的肉片在油水的作用下刺啦啦响着。 敏感地察觉到吕高伟话比刚才少了点，貌似情绪不佳。 她终于把注意力从烤肉上拿起，正对上莫乾乾给她使的眼色。 乔奈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在附近的一个餐位上，看到一张清纯而让她感到眼熟的脸。 仅仅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天知道她怎么对这个女孩印象这么深，一眼就把她从记忆里揪了出来。 不就是半年前，在地铁上见过的，和闻寒手握在一起的女孩？ 现在她穿着鹅黄色的露肩小裙子，气质温婉，对面坐着位衣着阔气的男青年。 很明显，她心中有事，没过一会儿，拿起纸巾抿抿嘴巴，找理由离开座位了。 乔奈一路看着她的背影，她的直发在背后微微晃荡，鞋跟不紧不慢地磕着地。 乔奈知道她要去找谁。 莫名其妙地，这让她心痒得难受，也坐不住了，老想跟过去一探究竟。 然后她也这样干了，放下筷子，说：“闻寒怎么还没来啊，我去催催他吧。” 然后不顾吕高伟挽留，去了刚才会来时路过的一间吸烟室。 闻寒一人呆在这里，那女孩还没找来。 看见他，曲腿靠墙站着，头微微低下，脸前烟雾缭绕。 看到乔奈出现在门口，他把烟从脸前拿开了点。 看着她。 乔奈笑笑，“怎么来这儿抽烟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听到刚才的鞋跟声又朝这里走了过来，乔奈并未回头，但也知道是谁顺着这道走廊走过来了。 她又笑了笑，不再站在门框外了。 迈进了这件狭小的吸烟室，问闻寒：“你这烟什么牌子？味道很少见。” 他眉梢扬了扬，同时眉心也顺带拧了一下，问她：“你抽烟？” “偶尔，压力大的时候会抽。” 门外的鞋跟声更近了，乔奈又问：“什么牌子的啊？”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给她看。 乔奈凑近他面前，低头念着烟盒上的字。 “我记一下，回头也要买。” 发现他欲言又止，乔奈仰脸笑笑，问：“你是要提醒我，抽烟有害健康吗？” 他也回了一个极淡的笑，“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乔奈发现，他经常笑得不像在笑，只是敷衍而已。 真是个从里冷到外的人。 不过难得的，相处起来，还是有种随和感的。 乔奈笑声放大，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路过这里停了停，然后就走开了。 等那声音走远了一些，她才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在他身前站定。 “再不出去，他们要把盘子都吃干净了。” 闻寒点点头，手指掐灭了烟，打火机和烟盒一起收回口袋里。 乔奈和他并行走着，路上，没忍住说：“你以后也要少抽一点啊，我们相互监督好了。” 他平静地看着前方，“怎么监督？” 乔奈想着这个监督法，很快回到了餐厅，她也没想得出来。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她也不再在意。 隔壁桌上，那对男女已经结帐走人了。 乔奈手指拨弄着柠檬茶中的吸管，杯沿上的一小片薄荷叶被她噙在唇间。 神清气爽。 ** 21岁的乔奈，年轻、逍遥。 WenH越是拒人千里，她就更要黏上去。 从小都是男孩子们追她，没见过这么冷淡的，她自恋地想着，如果让他见到她的长相，他还会这样不理不睬吗？ 但乔奈从没这么做过。 隔着虚拟网络打发时间而已，相互了解太多，就失了这层若隐若现的神秘感，没意思了。 找他的次数不算多，只闲暇时间的偶尔几次。 这时候乔奈刚开始工作，压力很大，生活忙碌，却在每天夜里的十点钟，都记得跟他说晚安。 日子久了，这两个字似乎失了原本的目的，成为了一个习惯。 代表着，开心的，不开心的、有意义的、没意义的一天已经过去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乔奈加班到深夜，回到家中倒头就睡，第一次忘了她和WenH的每日打卡。 第二天，她回家时，指针依然指向了凌晨1点。 到了第三天，她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晚上十点，乔奈打开手机，例行点开和WenH的对话框。 她趴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音乐，手指敲在屏幕上。 “晚安”二字刚打出来，她准备去按发送键的手指停顿住了。 难得一见，就在刚刚，WenH主动给她先发来了一个消息。 「最近在忙？」 乔奈嘴角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摘下耳机，把这四个字来回看了好几遍。 这四个字，加上后面的符号，全是她自满的战利品。 很久以前，高中的小姐妹追他们班草就用过这招。 每一天的早晨，她会买来面包和牛奶放进他书桌的抽屉。 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 一个习惯养成的周期为21天。 又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小姐妹突然不再买早餐给班草了。 随后，班草开始好奇和在乎，慢慢地，再后来，两人就在一起了。 乔奈当年听到这个案例，她那脑袋记任何东西都像背单词一样深刻，这就把这招数记了下来。 实践证明，果真很有用。 手指飞速地打出字，删删改改，转念一想，又一个个全部删掉。 这种时候，似乎更适合让他久等一会儿。 乔奈清楚，她的“冰山计划”已经初见成效了。 重新塞上耳机，三首歌的时间过完，她回复， 「对啊，今天刚歇下来，好累好累的。」 问他， 「你呢，你在干什么？」 「山里，拍星星。」 「哇，一个人吗？」 「和团队一起。」 「山里的星星好看吗？」 他一会儿没作答，两分钟后，发过来一张照片。 银白的星星密密匝匝散播在夜幕中，漫天美景动人心魄。 「好美啊。」 「你可以到窗口看一眼，市区也能看到一些。」 乔奈下床走到窗边。 她这里有太多高楼的遮挡，霓灯把天空照得亮了好几度，并不能看到很多。 不过，今天白天天气好，星星比以往多了一些。 「真漂亮，好想摘来一颗啊。」 「做什么？」 「我要把它挂在耳朵上，去给我喜欢的人看。」 ** 从餐厅回去，开车路过一间香烟店，乔奈把车停在路边，进去找到了一盒Marlboro的薄荷烟，和闻寒同款的那盒。 不过她并没有抽，已经很久没碰过烟了，只是想买而已。 晚上睡前，洗脸的时候，乔奈用发带把头发箍起来，卸完妆，抬手摘掉耳钉。 看着镜子里，她耳朵上这枚亮闪闪的星星耳饰，乔奈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某个意识把人点醒，却不是确定的，呆呆看着镜子，左右琢磨。 蓦地回忆起她当年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白天好奇闻寒在看她什么。 夜里，她好奇他白天看着的，是不是就是这枚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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