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最怜离苦望江楼,多少凝尘,密意几重重。皑如濛雪翳翳绸,相逢不语畏风波,尘缘相去三万里,雁行归时,总有槐花落。东君相思怨遥夜,不尽低唤月明中。

梁九功带着她入了乾清宫东暖阁,窗下炕宝座旁设有紫檀嵌螺大理石炕几一张,上有御笔青玉片册、附铜镀金匣,松花石暖砚一方,铜掐丝珐琅缠枝花卉碗中升腾起一股丝丝缕缕氤氲之气。

梁九功向炕几上伸伸手,“这碗玉霜散是皇上吩咐太医院特为姑娘配得的,还请您趁热喝下。”

她蹲蹲福,走上去一仰脖便把汤药喝了下去,梁九功笑问她,“苦不苦?要不要吃几颗蜜饯?”

她觉着要这要那,实在托赖人情,忍着苦涩冲他摇摇头,“不劳谙达,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忍一忍便过去了。”

梁九功赞许道:“这上三旗出来的闺秀大都娇惯着呢,没想到姑娘如此悦色灼桃,就连性格也是这么的谦逊和善,难怪能得皇上看重。”

正说着,只见皇帝提着袍子跨了进来,面上怡颜之色分外显露,他朝她招招手,见她脚下踟躇,脸上也泛了红,遂径自上去牵起她的手,“在想什么?在朕这里你无须顾忌。”

梁九功见了两眼一瞪,面有讪色,便缩缩脖退了出去。

皇帝拉着她走到一张紫檀木桌前,上面放着金鎏花暖宝匣,他有意向她身后退了退,忽然上手蒙了她的眼,她不防如此,竟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倒进他的怀中,待反应过来便不由她挣脱,皇帝一把环住她的腰身,一只手捂着她的双眼,“别动!今儿你在宫中既不是宫女也不是妃嫔,你是老祖宗请来的客,既是客必随主,在这宫廷之中朕自然是东君,这一回你得听朕的。”

皇帝生起促狭之心,“朕问你,你的琴谁教得?”

她心下无措,迟疑道:“这”

皇帝忍笑,“这什么?在朕面前不许扯谎。”

她坦然,“也没什么,高先生教的。”

他贴着她的耳畔,吹风似的,“何其幸欤!得士奇不单始知学问门径,你我之间还是他牵线成缘,朕要如何谢他?不若将来待之以厚你看如何?”

她一时慌乱了起来,耳鬓厮磨的叫人看见了倒像个什么,她把脖子扭向一边和他兜圈子,“高先生鸿儒又是忠孝之人,有幸能得皇上看重他日定有作为。”他把手撤开,定定地看着她,她略一抬眸,相对而视,皇帝眸中昳丽,深情意慵,声音浅淡地说:“朕和你商量如何谢媒,你却一直跟朕装傻,太皇太后不会平白召见你,其中深意你不会不知。莫不是以退为进,想让朕更看重你些?你若真有此意,朕也很乐意投桃报李,不过朕答应了皇祖母你先入慈宁宫做女官,你我相守须等三年,期限虽长了些,朕愿与你永以为好,你也值得朕如此相待。”他从宝匣内拿起一副扇形珐琅珐彩云点步摇戴在了她的头上。

此时,传事太监翟霖进来回事,“主子,富灵阿大人已在殿外候下。”

皇帝挥挥手,“让他上正殿回事,朕这就来。”

皇帝脸色骤变,略显严肃地说:“富灵阿如今替了你阿玛的缺儿,今儿是上来述职。你在这儿好生待着,桌上有蜜饯你自己拿来吃,朕去看他怎么说。”

皇帝去后没多久,就听到正殿内敛衽扫袖窸窣之声,“奴才富灵阿恭请皇上圣安!主子一向可好,奴才甚是惦念。”

乾清宫殿前一派静谧,只有彩漆鎏金雕龙自开鹰嘴式自鸣钟在珰珰丁丁响个不住,殿中徊旷皇帝与富灵阿的声音,不用很费力地去听辨在暖阁里也十分真切,她闲适地拿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有意靠近正殿的那面墙背身而站,竖着耳朵默默听着。

皇帝问道:“你既已掌管黄河、江苏河道疏浚及堤防等事,凡督抚上来述职,原为述其地方情形、四季民生、雨旸河务诸事。你并不奏这等关系民生的事,请安何用?甚属不合!”

富灵阿闻言惊惧,忙趴了下去,复在答话:“奴才渎职,罪实无责,请万岁即赐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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