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盼琴眼眸低垂,只能看见皇帝脚上那双金丝盘龙的缎面靴子越来越近了,她微微屈膝,规规矩矩地行礼。    “嫔妾给陛下请安。”    顾钧眉梢微动,他一下记起当日殿选之时苏盼琴就是穿的这身衣裙。他伸出手在苏盼琴的小臂上轻轻一托,让她站起身来,道:“爱妃不必多礼。”    许是顾钧经常骑射的缘故,他的指腹和掌心之内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修长的手指透过薄薄的镜花绫将温度传到苏盼琴的手臂之上,虽然只是一瞬,但这简单的接触也让她紧张的轻颤了一下。    这轻颤的一下自然被感官灵敏、耳聪目明的顾钧感受到了,心中突然软了一下,升起几分怜惜,他不由得稍稍停了一下,道:“可是觉得冷?”    感觉皇帝的目光一直在直视自己的头顶,又想起他平日里那双深沉果决的眼睛,苏盼琴微微抬眸,看着顾钧的眉心,开口说道:“嫔妾不冷,只是有些紧张。”    没有想到苏盼琴说的这般直白,顾钧的眸中闪现点点笑意,没再说话就径直走进了侧殿之内。    苏盼琴跟在顾钧的身后也走了进去,又接过青杨准备好的热茶,亲自将茶盏递到了皇帝的手边。    “陛下,请。”    这原本是苏盼琴住惯了的屋子,但自从顾钧进来之后,她一些觉得自己反而像来这里做客一般,干什么都有些束手束脚起来。看顾钧饮了两口,又将茶盏放在桌上,她又没话找话般地开口说道:“陛下,可需要嫔妾去传膳?”    “好。”    等苏盼琴忙活完,就听见顾钧开口问道:“你今日为何如此紧张?朕记得当日殿上你可是十分沉着冷静,口齿伶俐的。”    殿上?!    皇帝居然真的还记得住当日的自己吗?    确实今日苏盼琴是有意做回自己曾经的打扮,穿着银纹镜花绫裙,梳着侧拧的朝云近香髻,发间别着早上的那朵浅紫色的鸢尾花。    她是想通过物件的重复出现,稍微唤起和加深一下自己在皇帝脑中的印象。    没想到,皇帝真的就记住了!    “陛下是如何记住嫔妾的?”    苏盼琴刚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安问行就领着来喜等人把今日的晚膳摆了上来。    好了,这一下子也就被打断了,啥也不用问了,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陪着皇帝吃饭吧。    大概是因为早就看出苏盼琴的紧张,顾钧的眉梢微微动了动,居然在用完膳后接着开口解释道:“你身上这身衣服是别人送你的吧。”    这你都知道!    苏盼琴一脸震惊地看向顾钧,轻轻抿唇,低声回答道:“这是复选之前梁昭仪送给嫔妾的。”    “你们的关系倒是不错,”顾钧的指尖轻轻捏起苏盼琴的广袖,幽深如潭的墨眸中露出点点温柔,他细细回忆道:“这银纹镜花绫质地细薄,光泽较好,当年这宫中也仅有的两匹还是弥罗国进贡来的,父皇全都赐给朕母妃的。其中一匹,母妃在寄秋满月宴的时候赏赐给了安国公夫人,而另一匹则在朕六岁生辰的时候,亲手给朕做了套衣服。”    难怪他会记得自己,原来之前他也有这样一身衣服啊!    苏盼琴听到此处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顾钧此时竟然也定定的看着她,四目相对间苏盼琴的心漏跳了一拍,刚想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就见顾钧温热的手牢牢覆在了自己的手上。    苏盼琴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波光粼粼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    第二天天还未亮,顾钧就准时醒了。    他微微侧头,看见苏盼琴将双手曲在胸前,面朝自己,缩在一旁睡的分外香甜。苏盼琴的黑发散落在自己的左肩上,有些发痒,刚想用手指轻拂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紧接着,安问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殿下,是时候起身了。”    苏盼琴似乎也听见了声响,新月般的黛眉微颦,长长的睫毛轻颤数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帐内的光线虽有些昏暗,苏盼琴一睁眼却可以清楚的看见顾钧此时正静静看着自己,一只手还在覆在自己的头发上,不由面色一红,低声道:“请问陛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顾钧的初醒时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与平日里的很不相同。    “陛下可是要起了?”    苏盼琴不知道早朝到底是何时,也不敢多说话,万一皇帝还想再眯一会呢?    安问行又在外面轻轻地唤了两声,顾钧才又轻轻“恩,起了。”    听顾钧这样说完,她一骨碌坐了起来,道:“嫔妾伺候陛下更衣。”    苏盼琴看见安问行带着福生和其他好几个小太监一起站在内室里候着,端盆、递水、拿衣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这其实是苏盼琴第一次伺候人洗漱更衣,虽然当时她和宫里教导嬷嬷们学的十分认真,但是真正完成每个步骤的时候还是有些笨拙、生涩。    安问行站在一旁虽面容沉静,但一双精明的眼睛里确透着点点惊奇。    平日乾封帝若是在妃嫔这里留宿,多半是会让她们再休息一会儿,就算她们起了,这伺候穿衣、洗漱的活计也会让内侍来干。    准她们不用劳烦多休息会儿固然是恩典,但宫中最难得的确是帝王对你的那份与众不同。    很快穿戴完毕的顾钧就准备离去,苏盼琴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准备躬身行礼,再道声“嫔妾恭送皇上”。    未曾想,顾钧又突然转头,对苏盼琴道:“一会儿去皇后那里,可不要迟了。”    苏盼琴条件反射的抬眼看向头戴金冠、身穿朝服的顾钧,低声回道:“嫔妾一定不会迟了的。”    顾钧带人离开常宁殿后,苏盼琴带人转身回到内室。    “青杨,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定在了什么时辰?”    “回禀小主,是在卯时末,离现在还有一小段时间。”    青柳欢快的声音传来,“小主可要备水沐浴?”    她将头发全部挽起坐在桶里,温热的水没过锁骨温柔地包裹住全身,原本身上昨夜留下的酸痛才得到轻微缓解。要知道,刚从床榻上下来的时候,她的腿都一直是在发颤的。    苏盼琴已经记不清昨夜自己是如何躺在床上的,只记得自己唇齿间不断轻溢而出的声音,顺着脖颈留下的汗珠和疼痛之后那充实与空虚的不断交替;只记得她牢牢攀住那宽阔的双肩,起起伏伏,在那结实的后背上留下的几道浅浅的红痕;只记得顾钧有力的双臂、火热的手掌、那温热的嘴唇和那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的灼热,他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自己的耳边,越来越急,萦绕不去……    从木桶中出来的时候,青柳拿着干净的棉巾,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小主,可是今天水准备的太热了?您的脸都泡红了呢。”    听到青柳这样说,苏盼琴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双眸剪水,添上几分平日没有妩媚。    “快些梳头吧,可别误了请安的时辰。”苏盼琴催着青柳赶快给自己梳头。    青柳抿着嘴笑了,她们昨夜守在殿外,听着屋内传来的声响,就知道自家小主现在是在害羞。    “今日奴婢给小主梳个单刀髻可好?”    “你看着办就好,不要弄的太华丽夺目就好。”    苏盼琴现在可是没有精力再和青柳探讨嫔妃时尚装扮,昨夜本就睡得晚,今日又起的这样早,再加上刚刚泡完澡,这困劲儿压也要不不住的蹿上了。    匆匆吃了两口早膳,苏盼琴就迈着还有些发软的双腿向立政殿的方向走去。    ************************    虽然入宫已经快一个月了,但今日却是苏盼琴第二次来立政殿给王皇后请安。    按照宫里的规矩,除了五品以上的妃嫔需要每天来立政殿请安外,其他妃嫔只用在侍寝后的第二天来给皇后请安。    苏盼琴今天刚到立政殿的门口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想到今日苏御女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啊?我还以为陛下也会免了你今日的请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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