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香雅盯着那副字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二姨娘，您写的字太好了，我这就拿回去裱好挂到墙上。” 二姨娘笑了，她用手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香雅啊，你这孩子太得我心了。” “那，二姨娘，我可以再提一个不情之请吗？”裴香雅一脸谦和的问。 二姨娘心情颇好，感觉自己戏弄了一个傻子，而傻子还不自知，傻傻的感激自己。她捋捋鬓边的发丝，口气颇为大方的说道，“跟二姨娘之间有什么好客气的，说吧。” “二姨娘的字太好了，可不可以赏我些宣纸，我回去仿着学习呢？” 二姨娘笑得更欢了，她用手掩唇：“多简单的事儿啊，”她笑着转向身后，“娟子，拿点儿宣纸和笔给少奶奶。” 娟子答应了声，不一会儿，手里托着一沓宣纸和两支毛笔走了过来。小花忙接了过去。 裴香雅将字卷了卷，恍若拿了一件宝贝般走了。 二姨娘看着裴香雅和小花走远，她有些得意的嗤笑：“咱们的大少爷真可怜，竟然娶了这么个笨蛋回来。大字不识一个，难怪没成亲就能被人搞大肚子。脑子里空空的，可不就得往歪里想。”她转向身边的娟子，“娟子，你说是不是？” “裴香雅这样的女人，估计这个大少奶奶当不长，二姨娘就别在这种人身上费心思了，不值当的。”娟子低头收拾石桌上的笔墨纸砚。 二姨娘懒洋洋的挥挥手：“最近老爷也不来我屋里，我实在是闲得慌，权当逗猫逗狗了，更何况裴香雅比猫猫狗狗可好玩多了。”她打了个呵欠，“我乏了，咱们回吧。” 小花不识字，她屁颠屁颠的跟在裴香雅身后：“小姐，这二姨娘看着不招人喜欢，但人还蛮好的，竟然会主动送你一副字，还送咱笔和纸。” “她哪是好心，她是变着法的笑话我。”裴香雅轻哼了声，“我懒得跟她计较，让她先偷着乐会儿吧。” 进了自己的院子，裴香雅吩咐小花：“关门、落锁。” 小花将院门反锁，迈着小碎步跑进屋：“小姐，要做什么？” 裴香雅将纸在桌子上铺开：“还能做什么，写字。” “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这不是有样子吗？” 裴香雅不太习惯写毛笔字，掐着毛笔象握了根棍子一样。但这并不妨碍她写字，她唰唰开写，不一会儿就写出了十几页的“我是傻瓜”，每张纸上的字又大又黑，看着清楚又醒目。 写了足足有二十几页后，裴香雅才丢了笔，瘫坐在椅子上。 “总算舒服些了。”她歪在椅子上看向小花，“今天我碰到的不是猫就是狗，真是心塞。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要睡会儿觉。” 日落黄昏的时候，裴香雅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小花一听她醒了，赶紧进屋：“小姐，你睡了整整一下午。” “睡饱了，晚上才有精神啊。”裴香雅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 “你帮忙去打听打听二姨娘的住处，回来的时候，让厨娘将饭菜送过来。” 小花“哎”了一声去忙了。 吃过晚饭，裴香雅照旧让小花将院门反锁，她自己则坐到了桌子前，这次她铺开了画纸，想了好久之后才慢慢落笔。 裴香雅画画的时候，表情特别认真，小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用手捂着嘴巴：“小姐，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画了？而且，而且画得这么好？” 裴香雅从画里抬起头：“你觉得好么？” 小花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太好了。” 裴香雅又画了一个时辰，才将手里的画完工，她放下画笔，揉着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腕，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 小花站在桌子前，嘴里不断的发出叹息声：“小姐，小姐，小姐！” 她好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述自己这种震惊、崇拜的心情，只会不停的喊“小姐”。 裴香雅拍拍手，有些怡然自得的问：“怎么样，能不能卖上钱？” “能，能，肯定能。”小花的头不住的点着。 “跟着我，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裴香雅看着小花的表情，感觉特别好笑。 “肯定能啊。”小花眨眨眼睛，“这样，明天我先拿这副画到别的书店探探路，知道大致价钱后，我再去那家书店，跟他好好谈谈价钱。” 裴香雅画得是荷花，花瓣娇艳，荷叶碧绿，平静的水面上还有来回游弋的鱼儿。画面生动自然、栩栩如生。 裴香雅休息了一会儿，看看窗外的天色：“这么晚了，大少爷肯定不会过来。” 小花有些失落的“嗯”了声。 裴香雅却兴致勃勃的冲小花招招手：“夜深人静，跟我出去晃一圈。” 小花莫名其妙：“大半夜的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了。” 裴香雅把浆糊和那摞子“我是傻瓜”塞到小花的怀里，拍拍手，先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在小花的指引下，两人来到了二姨娘的住处。 裴香雅在二姨娘门口来回踱了两步，遂压低声音吩咐小花：“开工吧。” 小花蒙蒙的看着裴香雅，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裴香雅在二姨娘的大门上，胡乱刷了刷浆糊，她也不管下面贴的是啥对联，只管把“我是傻瓜”贴了上去。两扇门上各贴一张，又在横梁上贴了一张。 觉得不过瘾，裴香雅又弯腰在二姨娘的门槛外面贴上了一张。 贴完之后，她指挥小花：“院墙两侧，排着贴！” 小花应了声，赶紧沿着院墙贴开了。 最后余了五六张，裴香雅拿着贴到了二姨娘大门对面的墙上。 两人贴得起劲，没发现不远处有人正往这边走。 牛兵打老远看着不对劲，他凑到虞松瑞身边轻声问：“大少爷，二姨娘门口好象有人。” 虞松瑞抬手，眯着眼睛看过去。 牛兵细看之下，觉得不对劲，悄声道：“大少爷，好象是大少奶奶和小花。”他问，“要不要过去问问她们？” 虞松瑞摇头，指指旁边的路：“先看看再说。” 主仆二人躲到了一旁，看着裴香雅跟小花在那边跟两只小老鼠一样的忙来忙去。 贴完了，裴香雅伸个懒腰，拽拽小花的胳膊：“咱们走。” 两人看看四周，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院落。 裴香雅洗手的时候，小花站在一旁不解的问她：“小姐，为什么要偷着给二姨娘贴字？咱贴一堆‘幸福美好’不是祝福二姨娘么？二姨娘看着一定非常开心。” 裴香雅点头：“那可不，我这叫送惊喜，明天一大早咱就过去讨赏，我想瞧瞧二姨娘惊喜的样子。” 小花喜滋滋的：“二姨娘止不定乐成什么样呢！” 二姨娘门口，虞松瑞背着双手打量那贴得密密麻麻的的“我是傻瓜”，牛兵站在他身侧，悄声问：“大少爷，用不用我将它们全撕了？要不然，明早二姨娘起来看到了，止不定会怎么闹腾。” 虞松瑞微微的摇头：“不用撕，明早你早早过来看着，有什么情况赶紧去报给我。” 牛兵“嗯”了声，有些奇怪的看向大少爷。他觉得最近大少爷有些反常，许是因了大少奶奶的缘故，总之他是看不透的。 裴香雅睡了一觉，天还不亮便早早爬了起来，因为记挂着去给二姨娘“惊喜”，所以她得早早起来梳妆打扮。 小花打着呵欠帮她梳头。 “小姐，有你这份心，二姨娘以后一定会待咱们好的。” “我可没指望她待我好，只要不找我麻烦就不错了。”裴香雅歪头问小花，“象虞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家人犯了错一般都是怎么惩罚的？” “不外是罚跪祠堂或者挨打。”小花奇怪，“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一问，也没啥。”裴香雅冲小花招招手，小花附耳过来，她如是这番的说了说，小花边听边点头。 拾掇完，外面天渐渐亮了起来。 “二姨娘也差不多该起了，再过一会儿，她该去给老爷太太请安了。”裴香雅起身，吩咐小花，“咱们分头行动吧。” 主仆二人打开院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分开走了。 裴香雅一路来到二姨娘的门口。 二姨娘院门大开，有丫头正在忙着撕那些写有“我是傻瓜”的纸张，院门外面有下人经过，无不捂嘴轻笑。 有几个丫头边走边悄悄议论。 “二姨娘这是怎么了，竟然贴那么多‘我是傻瓜’？” “不可能吧，应该是外人贴的，要不然二姨娘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娟子说最上头那张纸是二姨娘自己写的。” “二姨娘自己写‘我是傻瓜’？太有意思了。” 丫头们嘀嘀咕咕的跑远了。 院子里传来二姨娘气急败坏的声音：“撕，赶紧给我撕了。娟子，立即去禀报老爷，就说裴香雅目无尊长，写大字谩骂长辈。” 裴香雅一步迈进院子：“二姨娘，好好的，发什么火呢？”她笑吟吟的看向怒火正盛的二姨娘，“为了给二姨娘送祝福，我昨晚仿着二姨娘的字，可是写了一晚上呢。天不亮我就跟小花把这些‘幸福美好’全贴在了门口，为的就是让二姨娘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幸福美好。难道我做错了吗？” 裴香雅一脸无辜的看向要往外走的娟子：“娟子，我送‘幸福美好’给二姨娘错了吗？” 娟子表情尴尬，停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毕竟昨天二姨娘送字给裴香雅的时候，她是在跟前的，到这会儿了，她倒不好矢口否认了。要说这字不是“幸福美好”，那就说明二姨娘戏弄裴香雅了，可若是，好象裴香雅就没错了。 二姨娘气乎乎的走到裴香雅跟前，她围着裴香雅转了圈。 “怎么着，你是好心给我送祝福，和着我还要感激你？” 裴香雅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二姨娘，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才连夜写了那么多祝福的字送给二姨娘。而且这字我还是跟二姨娘学的，虽然写得不好，但心意是在的啊。” 二姨娘气极：“来人，给我掌嘴！” 两个丫头围上来，一人去拉裴香雅的肩膀，一人作势要掌她的嘴，可一道声音突兀的插进来，吓得两个丫头纷纷住了手。 “二姨娘的字，竟是越来越好了。”虞松瑞捡起地上被撕了一半的字，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进了二姨娘的院子。 二姨娘一看大少爷来了，忙收了怒气冲冲的表情，换上一张温和得体的面孔：“大少爷过来啦。” 虞松瑞指着手里那半张纸上的两个字，问裴香雅：“这是什么字？” 裴香雅仔细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答道：“美好！” 虞松瑞发出一声冷笑：“傻瓜两个字，什么时候变成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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