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清晨，二姨娘从远处慢慢走过来，虽然打扮依然花枝招展，可她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烦燥，她边走边嘱咐娟子：“给老爷和太太请安后，你赶紧去找点儿老鼠药，要不然今晚这觉没法睡了。”　　　　昨晚上她正睡着觉，只听屋内吱吱乱响，开灯一看，床铺上不知何时竟然蹿上了两只大老鼠，老鼠体形肥胖，蹲在被褥上歪头盯着二姨娘看，恍若不怕人一般，把二姨娘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的跑出屋外。　　　　还是娟子拿着棍子满屋子的追打才将老鼠给赶跑了。　　　　可叹两人住的地方实在偏僻，哪怕吼破嗓子尖叫，老爷太太那边的主屋也是听不到动静的。　　　　二姨娘派娟子大半夜的出来找老爷，渴望着老爷怜香惜玉的能过去看看她。娟子在虞家大院里转了好几圈，才得知老爷宿在了三姨娘处，她到三姨娘住处说有事找老爷，可下人们挡着，她连老爷的面都见不着，没办法，只好灰溜溜的赶回去了。　　　　二姨娘气得一晚上未睡，心里那股火气上蹿下跳的，总想找个发泄的地儿。　　　　走了那么远的路还不到主屋，二姨娘拿出手帕擦擦鼻尖冒出的汗，嘴里恨恨的说道：“裴香雅，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的时候。”　　　　一路歪歪扭扭的，二姨娘和娟子赶到了虞老太太的主屋。　　迈进厅堂，老爷、太太和三姨娘竟然都在。　　二姨娘略施一礼：“见过老爷，见过姐姐，三妹妹早。”　　　　老太太手微微一抬：“坐吧。”　　“眼看快过仲秋了，两位妹妹帮着想想，今年咱们虞府怎么着操办为好？”　　　　三姨娘昨晚得了老爷的滋润，面色娇嫩，人比花艳，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依然年轻美艳，她抢着说道：“姐姐，仲秋团圆的日子，咱们还是请戏班子来唱出戏吧，到时候姐姐搞个抽奖活动，让虞府所有下人都可参与，奖品么，有吃的有用的，里面要有一个特别大的奖，或者是银两，或者是衣服首饰什么的。这样全府上下都乐呵乐呵。”　　　　“抽奖这法子不错，”虞老太太轻轻品了口茶，“二姨娘呢，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我也觉得抽奖这法子不错，不过，仲秋这样的大日子，想必少奶奶也会出席吧。”　　二姨娘此话一出，在座各位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二姨娘一见大家脸色有变，忙拍了下自己的嘴巴：“都怪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双手搭到膝上，似是无意的说道，“我这几天可是见识了少奶奶的厉害。长得漂亮就是好，只她一句话，大少爷便将我搬到了最偏僻的院子。我这哪天要是冲撞了少奶奶的胎气，真不知道大少爷会怎么责罚了。”　　　　二姨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小声的低语：“偏僻的院子里，就连老鼠都爬上床来吓唬我，我真是命苦哟。”　　老太太眼一瞪：“这个裴香雅竟然如此不消停？”　　　　二姨娘委屈巴拉的：“可不是，仗着她漂亮，仗着她有孕，真是半点儿也没拿我当长辈看呢！”　　　　恰在此时，虞松瑞慢慢迈步走了进来，他跟各位打过招呼之后，坐在了侧面的一张椅子上。　　“正好二姨娘提到了裴香雅，我正有一事要说明。”他脸色沉沉的看向屋内的所有人，“裴香雅是我的妻子，不管大家怎么想，我再申明一遍，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已经让她安心养胎，府里上下必须好生照顾她的身体。绝不容许谁在她的吃喝饮食上动手脚。”　　　　他说是他的孩子，不是也是。　　　　“你的意思是让她生下这个孽障了？”老太太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嫌咱们虞家这脸丢得还不够大？你说是你的孩子，可你去大街上扫听扫听，人人都说你刚成亲就被戴了绿帽子。怎么着，戴了绿帽子不说，还要再添一个孽障？这事儿我不答应。”　　　　虞老爷跟着瞪了虞松瑞一眼，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也不答应。”　　　　“我只问父母一句，虞家当家人可是我虞松瑞？”虞松瑞板起面孔，表情无比严肃的说道。　　当初就是在这个屋子，虞家老爷和老太太把当家人这个位置给了虞松瑞，虞松瑞当时就提了这么个条件，既然他是当家人，将来家里的事情若是出现争议，最后起决定权的是他虞松瑞。　　　　现在虞松瑞搬出这个条件，老爷和太太也是没办法的。　　　　老太太用手捂着胸口：“你，你，你可气死我了。”　　老太太起身：“我不管了，你是当家人，你说了算。”她背身去了里面，不再理会虞松瑞。　　虞老爷瞪眼儿子：“你呀你呀，这性子就是太倔。”　　　　一家人不欢而散。　　　　二姨娘回去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娟子试探的问：“二姨娘的心情好象是变好了？”　　二姨娘用巾帕捂嘴：“那可不，老太太生了气，事情就大了。哪怕有大少爷罩着，这个裴香雅估计也活不长了。就是不知道老太太会用什么法子整治她。”　　二姨娘偏头，悄声叮嘱娟子：“你好好扫听消息，裴香雅一出事赶紧报给我。”　　她就等着看裴香雅的好戏喽！　　　　裴香雅大清早就带着小花和袁狗子出了门，走到书店门口，裴香雅顿住脚步：“你们俩把这两副画卖了吧。我在门口等着你们。”　　　　小花和袁狗子进去，不多会儿就出来了。小花举举手里的银两：“店老板说这次的画比上次要好，两副画给了五两银子。”　　　　小花开心极了，将银子扔到空中，再伸手接下：“咱们有银子喽。”　　袁狗子默默跟在身后，倒没显得有多开心。　　　　裴香雅则咬着嘴唇，盯着大街两边出神，小花探过头来：“小姐，想买什么？”　　有钱了，第一件事应该就是买东西。　　裴香雅抿了抿唇，轻声问：“这附近有没有制衣店？”　　这个小花可是知道的，她忙不迭的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带你去最大的制衣店。”　　　　小花兴致勃勃的头前带路。　　　　虽然裴香雅在虞家不受人待见，可小花却觉得成亲后的裴香雅越来越厉害了，不仅待她比从前还好，还会画那么漂亮的画，她觉得特别兴奋。　　　　在“美好制衣店”门口，小花指着那大大的牌匾告诉裴香雅：“小姐，就是这儿了。”　　　　裴香雅盯着“美好”两个大字看了看，慢慢迈步进去。　　　　有个女人走过来，笑着问道：“你好，请问是来买布料还是订做衣服？”　　　　裴香雅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皱了皱眉头：“这些花色好丑。”　　　　女人不乐意了，她打量了眼裴香雅身上素淡的衣服，转到柜台后面，不阴不阳的说道：“我们店可是镇上头一家，要是嫌我们这里的布料不好，那对不起，您找不到满意的布料了。”　　　　裴香雅笑了：“不好意思，我太心直口快了。是这样，我会画衣服样子，就想过来问问，若是我画出不错的衣服样子，你们可以给我一定报酬吗？”　　　　女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裴香雅，复又走了出来：“小姐会画衣服样子？”　　　　看到她明显置疑的眼神，裴香雅瞅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微笑着解释：“我身上的衣服不是我自己做的。”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早画好的简单衣服样子，”这是我简单画的一副样子，你看看行不行。”　　　　女人看到衣服样子，原本疑虑的神色慢慢变得惊诧起来，她嘴巴半张着看了会儿，有些结巴的说道：“这衣服，蛮好看的。”　　　　裴香雅看到她惊艳的眼神，忙一把抽回自己画的衣服样子：“那方便找人跟我谈谈吗？”　　　　裴香雅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老想着赚钱的事儿，她觉得自己一个来自于现代的人，活在这里怎么都应该活得更滋润才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她忽然想到了画衣服样子这个法子。画画，只能画一张卖一张。画衣服样子则不同，她可以多要点儿钱，或者按照客人订做的数量提成。　　　　女人这回态度认真了，她找出张椅子搬到裴香雅身旁：“小姐请坐，我马上找吴姐出来。”　　　　女人一撩帘子进去了，一会儿又撩开帘子出来，用手往里面一指：“小姐，里面请。”　　　　里面的屋子，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衣服，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桌子，桌子上有尺子、剪子之类的工具。桌旁站着一位打扮得体的女人，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但皮肤保养得很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看起来颇有气质。　　　　屋内只她一人，裴香雅笑着点头：“吴姐好。”　　“把衣服样子拿过来看一看。”吴姐冲她伸出手。　　裴香雅把手里的衣服样子递过去。　　　　吴姐认真研究了会儿，抬头：“是挺不错，可这样子画得太粗糙了，没有细节。”　　“如果可以合作，都会有的。”裴香雅非常自信的点头。　　来自现代的她，随便出出手，在当下也是流行样式，裴香雅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在打量着对方，似在掂量对方几斤几两。　　许久之后，吴姐伸手：“吴姗莲，合作愉快！”　　裴香雅伸手与之相握，报出自己的名字：“裴香雅，合作愉快。”　　　　吴姐在听到裴香雅的名字之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但她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继续跟裴香雅谈起了合作的事宜，让她画出细节图之后送过来，至于价格，按照订做的件数给她提成。　　　　找到了新的赚钱门路，裴香雅蛮高兴的，主仆三人在街上吃了午饭，走走停停的在街上逛了一下午，天擦黑才回了院子。　　　　袁狗子回了他自己的住处，裴香雅和小花洗澡后在屋子里聊天。　　“算了，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屋子还害怕，你甭去厢房睡了，晚上咱俩一起睡。”　　小花迟疑：“这样好吗？不会被大少爷发现吧？”　　　　“我说好几回了，他不会再来，当然就发现不了。我累了，早些歇息吧。”　　裴香雅躺到里侧，她拍拍身侧的床板：“小花，你睡外头。”　　小花盯着崭新的床铺，好久才犹犹豫豫的爬上了床。　　　　白天逛累了，两人很快便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裴香雅在一片火光中被惊醒了。　　她坐起身子，非常惊恐的发现，好好的屋子里，现在正四处冒着火光，两人盖的薄被已烧着，火苗正以飞快的速度上卷，眼看就要烧着她和小花了。　　　　裴香雅猛的一掀被子，将之掷到地上。接着猛推身侧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小花：“快，快醒醒。”　　小花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当看到火光冲天的现场，脸色立马吓白了。　　她抓着裴香雅的胳膊：“小姐，快，快逃命。”　　　　两人跳下床，刚要往门口冲，空中一处横梁断落，哧哧的火苗伴着断落的横梁阻断了两人的去路。　　　　裴香雅不住的咳嗽，她看着床前不远处的窗户，忙跟小花几步挤到窗前。　　她伸着双手使劲推窗户，推了半天没有推开。　　小花借着火光往外一看，惊呼：“小姐，窗户好象被人故意堵死了。”　　　　情况万分紧急，再不想出对策，两人可能真就葬身火海了。　　　　裴香雅急了，抬手猛的往外一挥，窗户纸接着破开了一条大缝，可窗户的横梁很窄，不能够使一人出去。裴香雅放眼屋内，目光锁定桌子上的花瓶，她猛的扑过去抱住花瓶，冲着窗户横梁使力的砸了下去。　　　　横梁虽未断，但却向下弯了弯。　　裴香雅掰着横梁试了试，差不多可以容一人爬出去了，她果断命令小花：“我托着你，赶紧爬出去。”　　小花哭了：“小姐，你先出去。”　　　　裴香雅柳眉倒竖，几乎是吼了出来：“不想死，赶紧听我的，往外爬。”　　小花抹抹眼泪，忙在裴香雅的帮忙下，爬到窗台上，头拱到窗户缝里，往外钻。　　　　裴香雅边帮忙边说道：“这火一准是有人故意放的。放火的人想要杀的人是我，打从虞松瑞说留下我，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可惜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连这个世界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你出去后，替我们俩好好活着……”　　　　小花艰难的爬出窗口，双手捂头跳到了地上，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高兴的站起来，冲里面喊：“小姐，你快出来，快出来啊。”　　　　只听里面传出微弱的声音：“花，我怕是不行了，你记得好好活下去……”　　　　裴香雅的声音弱了下去。　　火势蔓延，整座屋子已陷入火海当中。　　小花茫然无措的看眼四周，忽然就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