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诺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她看着弟子们跪在她的遗体前痛哭,眼角流下两行泪水,她也舍不得她亲手养大的徒弟们,离别在即,她惟一的希望就是他们以后能好好的。    这时,空中的气流突然涌动,接着,有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米诺回过头,看到一个面无表情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在她面前停下,打开手中的册子,一板一眼地念道。    “米诺,生于1980年8月8日早晨八点零分,死于2017年9月29日凌晨零点零分,是你本人吗?”    米诺眼神毫无波澜,声音平静:“是我。”    西装男人合上册子,冷冰冰道:“请即刻跟我走,免得误了时辰。”    米诺最后看了一眼一无所觉痛哭流涕的弟子们,转身跟上西装男人的脚步。他们走在车辆川流不息的街道,汽车客车卡车穿过他们的身体,呼啸而过。    不知走了多久,西装男人在两辆相撞的公共汽车前停下脚步,打开册子,念出十几个死者的名字,出生和死亡日期,然后带着这些魂魄走向市郊的一口枯井。    确保所有魂魄都跳下了枯井,西装男人才跟着跳下。在井底深处,他转动手上的戒指,一个黑洞出现,越变越大,幽幽悬在他们面前。    西装男人指挥亡魂进入黑洞,他尾随在后面,再次转动戒指,关闭黑洞。    随着亡魂深入黑洞,黑洞里的空间越来越广袤,有一条羊肠小道绵延到尽头,小道上布满了四处蠕动的血红色不明生物和奇形怪状的石头。    小道两旁前后依次涌动着冒着汩汩水泡和热气的黑水,血水和碧水。    三种水互不相溶,里面长着不同品种的树木。枝头或挂着璀璨的宝石,晶莹剔透的水晶和黄灿灿的金子等各种宝物,或挂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果实。    每一棵树的周围都游动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龇着牙咧着嘴凶恶地低吼,锐利的目光牢牢锁着过往的亡魂。    西装男人勒令亡魂不要流连,带领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最后在一栋高楼前停下来。    这栋楼在一片灰色的地府里显得格外扎眼,因为它是某市环球大厦的缩小版,十八层楼都灯光璀璨,驱走了周围的幽暗。高楼的大门是血红色的,门上方有块牌匾,上面写着“地府安魂集团”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进去吧!”西装男人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    亡魂鱼贯而入,按照一楼大厅的指示排队等候审判。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迎上来,拍了拍黑色西装男人的肩膀:“黑司,从昨晚加班到现在,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排在队伍最后面低头发呆的米诺霍然抬起头,是定乾的声音!    她连忙转头在亡魂中搜寻,最后目光锁在白色西装男人身上。她的定乾原来在这里!她定定地望着他,喉头哽咽,鼻头发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黑司看着白色西装男人,面无表情的脸略有松动。    “越接近国庆,交通事故越频繁,死者越多,不加班加点,没办法完成工作。加班加点,都快累死了,我要是再死,就该灰飞烟灭了。白司,要不,你和阎总说说,让他多招些人当招魂使者?”    白司皱了皱眉:“阎总已经在招人了,最近二胎政策开放,地府投胎率大幅度上升,集团人才流失严重。我们招魂部走了黑翼白翼,黑贰白贰,黑散白散,只剩我和你了。”    黑司脸上漠然的神情终于如冰块般碎裂,他双手抱头,不可置信地问。    “什么?都走了?你是骗我的吧?”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司,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白司摇摇头,残忍地戳破黑司美好的幻想:“赶紧回去歇着,晚上过来接我的班。”    黑司一脸生无可恋地走了。白司在拱形桌子里坐下,打开生死簿,开始为第一位亡魂服务:“赵萌萌,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没有。”    “把这碗忘忧汤喝了,从我右手边的金门出去投胎。”白司从运转的流水线出口那里端来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安和兽肉汤,放在中年女人面前。    女人端起汤一饮而尽,向金门走去。    “下一位,王刚,从我左手边的木门出去,去地狱。”    “为什么?”挺着啤酒肚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一脸惊惧地问。    “你是今天车祸的肇事司机,因为你酒驾,导致十几条生命丧生。”    白司冷冷的声音犹如裹着冰渣子:“去地狱里赎罪吧。”说完一挥手,中年男子被一股力量挟裹着穿过木门,空气中只留下他凄厉的求饶声“饶了我!饶了我!”。    白司送走十七位亡魂之后,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生死簿上最后一个名字,不敢抬起头看最后一位亡魂。怎么可能?他临死之前曾给小诺算过,她是安享晚年的命格,怎么现在就死了?那他为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米诺目光缱绻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一点都没变,仍是她心目中温朗如玉的样子。她嘴唇抖动,声音颤抖地开口叫道:“定乾?”    白司抬头,看向米诺的眼神里布满心疼和痛苦:“告诉我,你好好的,为什么会死?”    米诺突然有点不敢告诉赵定乾真相,他为自己付出了生命,想让她好好活下去,她却没有做到。她抿紧嘴唇,低着头不回答赵定乾的问题,但最终屈服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嗫嚅着开口。    “我是前世米诺的魂魄,前世你瞒着我为陆淮以命换命,我苦苦等了你十年,等来的却是你已经死了十年的噩耗。”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痛苦吗?心脏像是被人从胸口里挖出来,扔在地上用脚一点点碾碎。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司狠狠砸了桌子一拳,他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就启动了师门禁忌的时光穿越阵法,让你的灵魂越过时空,依附在今生的你身上?小诺,你太任性了!”    米诺眼眶红红地看着赵定乾,声音哽咽。    “你有没有想过,欠陆淮一条命的人是我,就算是为了救陆淮要以命换命,也该拿我的命去换!你死了,让我安心地活着,我怎么做得到?”    “我没想到施法过程会出现错误,重生的时间也因此出现差错,重生后的生命只有几个小时。”    白司眼见米诺要哭,也没心思责怪她了,忙伸手替她抹眼泪。    “若不是这个术法违反天道自然,有太多的危险因素存在,师门里的前辈怎么会明令禁止施行?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米诺见赵定乾不生气了,握着他的手摩挲自己的脸,恢复了在爱人面前的娇俏样子。    “幸好最后我们还是遇见了,我们一起投胎去吧,不喝那个忘忧汤,来世再在一起。”    白司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米诺连忙追问,急得眼眶又泛红了。    白司勾了勾她的鼻子,笑如清风朗月:“因为,地府不养闲鬼,我为了能留在这里等某个麻烦精,和地府安魂集团签了50年的合同,要做50年的招魂使者。”    米诺在赵定乾的手背上亲了一口:“那我也要做招魂使者,夫唱妇随。”    “那你得先通过集团的招聘笔试,这是复习资料。”白司手一挥,一摞二十厘米左右高的书便出现在米诺面前。    米诺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几本分别是《地府守则》、《招魂使者必备常识》、《招魂使者的责任与权力》,她有点惊讶,现在的地府治理模式这么先进了吗?同时,她又有点疑惑不解。    “地府不是人才流失严重吗?为什么招聘还这么严格?”    白司微微一笑:“集团总裁阎总说,宁缺毋滥。”这时,大厅左边墙壁上黑色挂钟的钟声响起,紧跟着,右边墙壁上的电子屏幕出现一排排滴着血的红字:    “邱之寒,坠崖死亡,生死簿在第7个生死架六列五格。  “徐刚,车祸身亡,生死簿在第118个生死架十列三格。  ······”    白司找齐生死簿,把米诺送到集团分配给他的住处,叮嘱她不要乱跑之后,便按住手上戒指的红宝石,瞬间移动到了事故现场。    他首先来到了悬崖底部,发现了一具摔得面目全非的散架尸体,而死者的魂魄却不知去向。    他念出死者的名字并施术法放大声音,方圆千里之内没有魂魄被召来。    一般情况下,招魂使者要成功招到死者的魂,只需对着生死簿念出死者的名字,冥冥中便自有一股力量驱使魂魄来到使者面前,并随使者进入地府,然后在地府接受死后的审判。    若死者的魂魄不入地府,而是在人间四处飘荡,会有两种情况出现,第一种情况是,魂魄一直心怀善念。    还有一种情况是,魂魄心怀恶念,成为厉鬼,游离在内心阴暗的人周围,吸食他们的阴暗面助长自己的力量,或直接附在他们身上行凶作恶。    白司看着残缺不全的尸体,感受到空气里残存的极大怨念,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只怕有厉鬼要现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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