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曙路过庭院发现西边墙垣前的竹篱笆已旧,想着开春后将这片花圃修整一番种些花草供孟纤棠赏玩。    正巧窦氏派来传唤的人在院子里遇到李英曙,李英曙询问过后听说窦氏因为窦明珠的事情才来找孟纤棠,心中猜测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少夫人身体有恙,我去回禀祖母。”李英曙不愿让孟纤棠去,决定自己去应付窦氏。    李英曙回屋换衣裳,孟纤棠正懒懒的歪在西侧间的榻上翻书看,美人身姿曼妙面色如玉,与帘外的梅花相映成趣。词中说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用在孟纤棠身上也分外贴切。    “夫君要出门?”孟纤棠看到李英曙回来换衣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恩。”李英曙答应一声却没说什么事,“今日怎么没出去逛逛?”    “十二哥回来了,十二嫂那里不方便。玉蝉近日身上不好,也不想去扰她。”孟纤棠起身帮李英曙换衣,将他后颈的领边折下抚平。    李英曙低头看着她柔嫩的小脸,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怀里带,将美人儿结结实实抱个满怀,一缕幽香若有似无萦绕鼻尖。    孟纤棠却轻锤了他一下羞红脸道:“有人,你又做什么!”    李英曙抚着她柔软的发说:“闷了就看些话本,或者让府里的小戏子们来给你唱戏。”    “真的?”孟纤棠抬头眼睛晶亮的看着他,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可人。    “真的。”李英曙唇角也微微勾起。    他知道孟纤棠喜欢听戏,但又不好意思日日都去戏台,那就让小戏子们来院里给她解闷。    李英曙来到北府时,窦氏脸色阴沉的坐在堂上,见只有他一人前来便怒道:“怎么?你媳妇架子大,我都请不动了吗?”    李英曙跪在堂下道:“棠儿身子不舒服,孙儿擅自做主代她前来,还望祖母谅解。”    “谅解?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怎么谅解?”窦氏高声道。    “不知何故?还请祖母明示。”    “今日济阳郡王派媒人来府上提亲,竟是要将你明珠妹妹说给一个五品小官之家,这不是欺负人吗?这定是你媳妇儿在其中挑唆的,这般让人来轻贱我们窦家,轻贱你明珠妹妹。”    窦氏数落完第一宗,开始数落第二宗,“还有呐,你妹妹气不过,找郡王妃讨个说法,竟被郡王妃绑着送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竟如此折辱我们家的脸面。”    李英曙听到窦明珠竟然去济阳郡王府上理论,心中微微皱眉。    窦明珠坐在旁边帮腔道:“我原本想让嫂子帮帮我,没成想嫂子不仅不帮忙,还伙同郡王妃来羞辱我!如今老祖宗请她来说话她都摆架子,日后还指不定怎样作威作福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窦明珠说话如此刻薄,李英曙心中顿生厌恶。    他躬身对窦氏道:“祖母且宽心,表妹的亲事若想办成,就不能容她如此胡闹,这事还应祖母出面与郡王妃相商。若此事有个差池,连累表妹的名声不说,家里的姑娘都要被人看轻。再者若是被有心人指责大伯父治家不严,更是得不偿失。”    窦氏听了李英曙的话后心中一动,若真因此事连累了大儿子的官声,她是断断不许的。    窦明珠看窦氏脸上有迟疑,站起身说道:“十三哥的话不对,这事本就是咱家占理,被人指责的也应是济阳郡王家。十三哥何必话里话外都帮着外人,非要咱们讨个亏吃才乐意。”    “世间的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事表妹听说的还少吗?身在官场本就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对方还不是一般人家。”    窦明珠听李英曙说到颠倒黑白,总觉得这话是在说她,心中十分恼怒。    窦氏虽偏心窦明珠,但也不会拿大儿子的官声去堵。    “既然如此,那给郡王妃递帖子。你媳妇儿虽是郡主,但到了咱们家做媳妇,就要守咱们家的规矩,你万不可纵容她。”窦氏严肃说道。    “是,祖母的话孙儿记下了。”    京中近来最有趣的传闻,便是济阳郡王家的儿女官司了,六公子与窦小姐的故事都传出好几个版本,这才叫人言可畏。    李金缕听说此事后,心中却有些算计,凡是和皇后、曹家沾边的,凡是和孟纤棠沾边的,她都有心思管一管。    “这事儿有意思,曹家的六公子污了人家小姐的身子,怎么能两手一拍全然不认呢。这样不好,曹家家风难道一向如此?朝中的御史都是死的吗,这么大的事他们都看不见。”李金缕冷笑着说,“去给大姥爷带个话,这事儿曹家做的不地道,咱们得帮苦主评评理。”    李金缕的大姥爷张尧佐官居三司使,仕途一向顺畅提拔速度极快,只因他是当今宠妃张贵妃的伯父。    张尧佐在朝堂上弹劾济阳郡王治家不严纵子行凶,对此事朝臣们分作几派争论不休。    当天后宫中嫔妃们到中宫向皇后请安时,张贵妃就把这事当做笑话说给皇后听,实则是打皇后的脸,指责她娘家行事不端。    皇后静静的听,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张贵妃见皇后又是那一副处变不惊的脸,心中哂笑一声。    坐在侧首的董宸妃看到这副场景,放下手中的茶盏用手帕轻拭唇角,缓缓说:“这几日到没见公主和郡主进宫来玩,想必是两人前些时日闹了矛盾,不好意思进宫请安吧。不知郡主脸上的伤可好了?”    曹皇后疑惑的看着董宸妃,什么脸上的伤,棠儿怎么了?    董宸妃见曹皇后不解,印证了皇后不知此事。因此露出后悔的表情,在皇后和贵妃间视线扫了两下,垂头迟疑道:“是嫔妾多话了,她们小孩子间闹着玩,打打闹闹也是有的,过几天就忘了。”    张贵妃眼神狠厉的看着董宸妃,董宸妃偏头装作没看到。自从四年前她的儿子莫名其妙的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之所以还活着,就是不想放过害死她儿子的凶手。    曹皇后听说孟纤棠被打,攥着手中的帕子紧了紧。    “本宫有些乏了,你们先跪安吧。”    曹皇后看着人都走后,静坐了一会儿,才对身边的嬷嬷说道:“这事儿咱们都不知道,棠儿不愿对咱们说。她是怕我听了伤心吧,但我又怎能不伤心。”    皇后眼中似有泪,半晌才说:“去把郡王妃召进来,我有话要问她。还有绣哥儿的事,净添乱。”    沈氏来时心中惴惴,不知皇后是因为哪件事召她进宫。见皇后脸上没有笑模样,气氛有些僵冷。    “棠儿的事你知道吗?”皇后盯着沈氏问,眼神犀利如刀。    沈氏心头一机灵,讪笑着有些磕巴道:“娘娘是说棠儿的事啊,娘娘是说……棠儿被公主打的那件事吧。”    “你果然知道,为何不早来回我?”皇后的语气有些怒火。    沈氏叩头道:“娘娘不知,棠儿是怕娘娘知道后忧心,所以才不愿告知。妾身也可怜她的一份孝心,并不是有意隐瞒。”    曹皇后静默了一瞬才说:“你将此事细细说给我听。”    张贵妃,张家,曹皇后将他们都想了一遍。这么多年的隐忍,她们却敢肆无忌惮的欺辱棠儿。再想到储位之争,曹皇后转着手中的扳指,也许是时候开始做些什么了。    张家势力太大,朝中早有大臣不满。如今张尧佐弹劾曹家,曹家亦可借此事做文章。若能扳倒张尧佐,也可断张家一臂。殿中侍御史唐介秉性刚直,是个可用之人,曹皇后静静想着。    “绣哥儿的事是怎么回事?”曹皇后接着问道。    沈氏听曹皇后问起这事,心下像吃了个苍蝇恶心的难受。    沈氏将曹绣与窦明珠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才道:“窦氏老夫人已经送来了好几封拜帖,妾身都拖着不见。因她是棠儿的太婆婆,两家连着亲也不好做的太难看。因此正为此事发愁,还请娘娘赏个主意。”    “你做的很好,给个贵妾即可。名分如此,但该有的礼数不可缺。热热闹闹的去提亲,让满京城的人都看着。这窦家小姐也是个心大的,怕不会应允这贵妾。那更好,她们不识好歹,也怪不得咱们。若是因此为难棠儿,他们家大老爷的官位也就换一换吧。”曹皇后护着孟纤棠,若李家人不知好歹,那就该好好提醒提醒他们。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李家的男丁们都去祭灶王,孟纤棠就邀林氏一起来院中听曲儿。    孟纤棠听得津津有味,她对这温声软语的唱腔和细腻优雅的身段十分喜欢,眼睛晶亮的看着小戏子们的一招一式。    林氏也看得入神,不经意的说出:“这处错了。”    孟纤棠听她如此说,转头问道:“哪里错了?”    林氏下意识的回答:“应该如此唱: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等林氏唱出口,她才猛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心中懊悔万分。因她母亲便是戏子出身,常被别人说三道四。林氏也从不敢在别人面前表示自己会唱戏,这不是大家闺秀应学的,都是下九流的东西,她怕被别人瞧不起。    孟纤棠却极为佩服,拉着林氏的手期盼的说:“嫂子竟然会唱曲儿,好嫂子,你教我吧,我想学。”    “别浑说,哪有好女儿家学这个的。若是被十三弟知道了,定会与你生气。”林氏赶忙拒绝。    “那我就悄悄的学,不让他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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