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砚是被抬进翰香院的。    但是没死。    没死就说明,她过了老爷子那一关,魇帝认可了她的身份。    但是她内息紊乱,四肢绵软,出气多进气少,一直昏迷不醒。    帝九破例让她进了翰香院的正院,他的寝室。    可是直到后来,也没见她出现过。    也许死了,被秘密处理掉了,这种事在魇山每天都会发生,并不新鲜。    翰香院没人敢议论这件事。    只有陆年年,她和林景砚共患难,她不相信那么厉害的人会轻易死掉。    刘倩没有受到她应有的惩罚,洛溪依然遭人欺负。    她要做的该做的事都没有完成,她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说好了一起回天衍宗,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长草萋萋,后会何期?    *    金谷城外一座小山包上,不知何时立了一老一少。    老的那个其实也不算老,中年模样,相貌端正,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面容灰败,发丝凌乱。  少的那个也不是很小,十三四岁的女郎,模样十分俊俏,只是装扮更狼狈些,青丝散落,青色的弟子服上蹭有许多破洞和血迹。    “你……”两人同时指向对方。    这两人,正是林景砚和天衍宗长老张怀水。    林景砚在魇山耽误了三天,才在帝洪的配合下侥幸逃出,特地选择了这个与任何势力都搭不上边的出口。  她出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整洁的红衣换成之前舟即墨给她的弟子服,然后揉乱头发,再把妆容洗掉,抹上黄泥,挤出眼泪。  一切准备就绪,她才将当时忘记还给舟即墨的符纸拿出来点燃。    偏巧张怀水经过这里,感应到符纸被毁,便直直地从天上落下来,就看到青衣的林景砚。  印象里,她不是穿着白色的纱裙吗?怎么会有天衍宗内门弟子的衣服?而且还搞得如此狼狈?    而林景砚看到张怀水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印象中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大长老,如今神色苍凉,十分虚弱的样子,仿佛老了好几岁,想必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两人同时想确认对方身份,又心照不宣地住了口。    “前面就是金谷城,先在那里落脚。”张怀水先打破了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什么也没问。    林景砚也乐的清闲,正好多出点时间给她编故事。    金谷城与千叶镇不同,一般能称得上城的,不仅占地大,还要有相当厉害的人物坐镇,城内制度与设施也相应地更完善些。    入城的修士要登记身份,修为越高待遇也越好。比如张怀水,在这片属于稀有金丹修为,还是名门正派天衍宗的长老,自然是上宾待遇,筑基修为的城主恨不能跪下来接驾。    而林景砚,凡人身份,连登记都不需要,直接跟着张怀水入城,也没人管她,更没人看她,要不是她急中生智紧紧攥住张怀水的衣服,她可能就被人挤散了。    林氏生存法则第二条:大腿要抱牢!死也不撒手!    等张怀水与人客套完,终于安顿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在住所周围布下结界后,张怀水携着林景砚坐到院子里,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轻浅地抿了一口自己那杯,才慢条理斯地说道:“说吧。”    林景砚愣了一下,手指间缴着重新梳洗好的长发,面容凝重地回忆道:“即墨师兄带我们出发以后没多久,就遭遇了魔教的攻击,很多人从飞船上掉下去就不见了。多亏师兄的照顾,我和曲卿酒都得救了。后来为了躲避魔教的追杀,我们放弃御剑,隐藏身份,跟着师兄一路步行。不幸的是,在一次与妖兽的战斗中,我和他们走散了。找了两天也没找到他们,我实在不认识路,只好按师兄说的毁掉符纸,请您来接我了。”    张怀水沉吟片刻,问道:“你还记得是谁攻击你们吗?”    林景砚摇头:“那个人一直没有现身,所以……不知道。”    “那你觉得是谁透露了你们的路线?”张怀水又问道。    林景砚摇头:“不知道。”    张怀水:“你们在哪里走散的?”    林景砚想了想,又摇头说道:“好像是东边,又好像是南边……我后来也迷路了,搞不清方向……所以,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张怀水有些恼了。“你怎么有天衍宗的内门弟子的衣服?”    “舟师兄给我的。卿酒她本来就虚弱,现在这个季节,晚上更冷,天寒地冻,她第一天晚上就没撑住,晕倒了,差点死在那里。舟师兄有备用的衣服,我就借来穿了,我那个衣服就让给她了。”林景砚细细地解释道。    听起来,好像还挺善良的?张怀水将信将疑。其实他能猜到,舟即墨等人会遭遇袭击,就在他查探千叶镇的时候,那个李家的李遗尘竟然带着两名金丹和一众筑基将他困住了。当时他就知道,中了魔教的调虎离山,但是他不知道是五教中的哪一个会和修真家族有来往。    林景砚眼观鼻鼻观心,现在不是耍小聪表现自己的时候,该装傻的时候也要装的毫不含糊。    “去休息吧,明日回宗门。”张怀水决定不在这纠结林景砚话里的疑点了,舟即墨曲卿酒肯定也会回宗门,到时候再一起问话。    这一关过得意外的轻松。    林景砚知道,这只是张怀水浅显地试探,更难的是回到宗门里要应付的更高阶的修士。    以及她要赌,舟即墨不会把幽域的事说出来。    更要担心曲卿酒这个猪队友会不会添乱。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总算能够进入天衍宗了,以后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带怕的!    一夜无话。    林景砚本以为能够安静地跟着张怀水回去,没想到半路杀出那个胖胖的城主,哭天抢地地告诉他们,坐镇金谷城的金丹修士失踪了,想请张怀水帮忙找一找。    休整了一夜,张怀水的伤势似乎快完全恢复了,气色好精神也好。但是,也犯不着花时间去找一个金丹修士。    而且,从没见过说有金丹修士会走丢的?    金谷城主也是心急,急忙向他们解释。原来金谷城原来叫金谷镇,人口甚至没有千叶镇多,只是后来不知从哪里搬来三个金丹修士,一个管经济,一个管制度,一个管体验,说白了就是吃喝玩乐。  后来管经济管制度的两个都走了,只留下那个白吃白喝的,还随便拉了个人做城主管理这里的一切,而他就专门负责城内治安,有在城里闹事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打一顿,打到服为止。    这里并不是什么交通要地,也没有什么珍惜资源,所以金丹修士都很少在这里落脚,更别说元婴以上的了,所以这个人还能镇住。  因为有之前那两个人的努力,所以金谷城每个人都过得很富足,一切都井井有条。    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镇城之宝经常失踪,一开始还好,只消失一两天,后来就是四五天,甚至半个月。    每次都害得胖城主提心吊胆,饭也吃不下,生怕有人闹事,没人镇的住,城里就乱了。    这次那人又消失了一个月,胖城主本来也没想麻烦张怀水,他想着那人等等就回来了,偌大的一个金谷城,那人总不会丢下不管吧?  可是手下的人不断地劝说他,难得有个金丹修士经过这里,又是天衍这种大宗门,筑基找金丹可能没有头绪,但是同为金丹,可能会感应到不一样的东西,找起来会容易一些。    “这你们就想错了,”张怀水无情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否则天下的修士都无法隐匿自己的行踪,筑基能找到筑基修士,金丹能找到金丹修士,正魔两方如今形势便不会如此胶着,早就探清彼此实力,分出胜负了。”    金谷城主还想说些什么,但张怀水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了。    倒是林景砚被吊起胃口,扯着城主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小声地打听道:“他每次回来后都是什么表情?”    胖城主本来没在意这凡人的存在,他有他筑基修士的骄傲,在金丹修士面前他可以低到尘土里,但面对凡人,不抬眼皮子是他的底线。  可是张怀水不愿意帮他,这个凡人是跟着他来的,说不定可以帮他说服张怀水。于是他决定打破底线,抬起眼皮,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答道:“好像是笑着的。”    “我知道了,”林景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这个人我来劝,保证他能帮你。”    胖城主得到保证,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他曾经最看不起的普通人,反正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约定稍后在城外碰头以后,招呼着自己人赶紧离开了。    张怀水的脸都黑了:“你干什么?”    林景砚一脸无畏,笑着问道:“如果有适合您的宝贝摆在面前,您要还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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