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落生眼中光芒亮了几分,却不显于色。  他刻意压低声音道:“据我所知欲望穿地势险阻,常年风沙满贯,戎贼虽然剽悍,每到冬日便要来我边境一番抢掠,却也未曾攻破过关口,然而此次事态却如何这般严峻?萧将军在关口坐镇迎敌,又如何会面临危险?你且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他意指守城防御图的事情。  若非守城防御图泄露,戎贼饶是有三头六臂,也都是渡不了欲望穿的,且不说欲望穿地势有多险阻,单单就是萧寒布下的困龙阵法,也能让戎贼一败涂地。    陆无垢狠声道:“还不是因为君落生那个乱臣贼子?当真是祸害遗千年,即便死了也要闹得天下大乱。”    君落生不觉挑了挑眉,拍着他的肩膀道:“此话怎讲?”    陆无垢道:“那个大奸戾从御书房偷来守城防御图,让朝凤歌送到戎贼手上去了。”    君落生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所以说守城防御图泄露了?”  原来朝凤歌的的确确将守城防御图交到戎贼手里,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上京城为何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当初他让朝凤歌泄露守城防御图,为的就是牵制萧家。    若萧家受到牵制,那么他君落生蛰伏在上京城的力量便不会再安静下去,届时逼宮也好,再发动一次“年兽之乱”也罢,终归是要将小皇子扶上皇位的。    而如今西边战事紧张,上京城仍旧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难道二皇子党刻意将西边的军情瞒下,此事等同欺君,他们竟如此大胆包天了么?    陆无垢不知道他的想法,义愤填膺的道:“若非守城防御图泄露,欲望穿关口怎可能露出破绽?若非欲望穿露出破绽,萧将军亦不可能领八万苍狼军出关迎敌,便也不可能遇到山体滑坡,更不会不知所踪。”  说到此处,不自觉地看了眼君落生。  “嫂子,我知道你一定不好受,毕竟萧将军……”    君落生摆手:“然后呢?”    陆无垢道:“戎贼铁了心要拿下欲望穿,出动了十万铁骑,萧将军不在,只好由你的父亲萧总督亲自举旗挂帅,似乎动用了苍狼军最后的力量。”    戎贼生于西边凶地,长于西边凶地,自来彪悍,更精于骑射,他们有一只十万人的铁骑队伍,更是骁勇善战,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欲望穿关口被破,守在西边的萧家只能动用百战百胜的苍狼军来与戎贼铁骑对抗。    这不是君落生要的答案。  他见陆无垢不开窍,直截了当地问:“这么大的事情,上京城为何竟没有听到半点风声?难道萧总督隐瞒了军情?”    陆无垢大惊:“隐瞒军情可是欺君大罪,萧总督忠君爱国,如何做得出……天啊,我知道了,原来……原来君落生那等乱臣贼子竟打的是这个目的。”    君落生实在不喜欢听他叫自己乱臣贼子,奈何不能有丝毫表现,只道:“你是什么意思?”    陆无垢又有些犹豫,颇为担心地看着他:“嫂子,你还坚持得住吗?”    君落生目露凶光:“我不好好的么?你难道想咒我死?”    陆无垢忙否认:“嫂子别误会啊,我只是担心你。”    君落生道:“担心什么?我问你,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西边的事情并非萧家刻意隐瞒?”    陆无垢道:“萧总督与戎贼于欲望穿对峙,河内刺史却领三万兵马渡寒河进了攘平邑,说是领命平息西部之乱,整个攘平邑被彻底封锁,不进不出已有一个多月了,他们肯定是想封锁消息,然后嫁祸给萧家,让陛下怪罪萧家隐瞒军情。”    君落生心里咯噔一下。    河内刺史胡玉是他的人,亦是杀千户总户之一。    杀千户原是他培养的一批死士,因一人能杀千人得名,但事实上他们不仅仅只是暗卫和杀手,还有很大一部分分散各地,担任各地官员,为的就是供他所用。  尤其是西部萧家所在这一块。    西部萧家位于攘平邑,以东有条长河寒河,而寒河东边一带则都被称作河内。  河内刺史胡玉手底下有三座城池,皆是西边连接中部的要地。    君落生想,胡玉出面必然是朝凤歌授意,如此说来,西边的情势朝凤歌早已了如指掌,那么朝凤歌的目的是什么?     君落生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清楚,绝对不是陆无垢所想那般,朝凤歌使出河内刺史,仅仅只是为了嫁祸萧家。  他培养的朝凤歌,不会这般无知。    陆无垢已经被自己吓得脸色苍白:“不行,我得立刻去告诉三哥,萧总督与萧将军忠肝义胆,切莫被这群乱臣贼子得逞才好。”    君落生觉得他的智商有些令人堪忧,忍不住拉下脸庞:“以此陷害萧家无异于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朝凤歌没这么傻,你也别白担心了。”    陆无垢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几乎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嫂子你骗我,其实你什么都不知晓,西边的情况便是三哥也是今晨才知晓,你如何去听墙角?况且方才我与三哥什么都没说,三哥只叫我回启蒙山书院好好读书的事情。”    君落生怔了下,这小子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他也不反驳,点头道:“的确,我是骗你的。”    陆无垢瞪大他原本便很大的眼睛,急得话也说不清楚了:“嫂子,你,你,你……”  最终要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君落生淡然道:“小子,人太笨了可不是好事,往后自己多留心吧,事到如今,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全告诉我得了。”    陆无垢偏过头,气哼哼地道:“你过分了,我什么也不告诉你了。”    君落生道:“那我就告诉林逸尘。”    陆无垢又回过头来瞪他:“嫂子,你好卑鄙。”    君落生点头:“你说得是。”    陆无垢没忍住冷哼一声。    君落生突然想到七步成诗的陆清源。  那般聪明的哥哥,怎么会有个这般蠢笨的弟弟?  实在叫他费解。    他笑吟吟地道:“对了,我倒记起来了,既然消息被封锁,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陆无垢不情不愿地道:“我刚刚在红豆姐姐那里听说的,所以才赶过来同三哥商量一些你不懂的事情。”  红豆姐姐说的应当是韩非烟。    君落生忽略他所说的“你不懂的事情”,又问:“韩非烟与林逸尘又是如何知晓?”    陆无垢道:“消息是萧将军身边的郭副将带回来的,一个月前郭副将杀了河内刺史守城的十余人,破关而出,虽然背上中了三箭,却还是冒死将消息从西边带到上京,来的时候,也只留了半口气,好歹是将西边的情势说出来。”    郭副将这个人君落生并不熟识,他顺着陆无垢的话问:“郭副将何时到的?人在何处?”    陆无垢道:“不就是今晨到的么?人刚刚拔了剑,还在昏迷中,被三哥藏起来了。”    君落生明白林逸尘身上的血腥味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去拔剑了。    陆无垢仍旧不太高兴,嘟着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这些消息对于君落生来说,已经足够了。    君落生指了指狗洞,对他道:“慢走,不送。”    陆无垢没想到他还当真说赶人就赶人,很是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别别扭扭地爬狗洞子出门去了。    好不容易爬出去之后,又突地露了个头出来,对他道:“我原本还担心嫂子的身体,看来都是多虑了,嫂子你保重吧,我什么都说了,你可要保密,不能叫三哥知晓是我说的。”    君落生不去理会他,转身回了江离院。  他还在思忖朝凤歌的目的。  既然萧家已被牵制,这个时候不应当在上京发难么?为何要瞒住西边的军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朝凤歌所做的一切事情,已然彻彻底底偏离了他的谋划与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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