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五分，格子间空荡荡的。头顶的公共照明灯都关了，只留下最里面位置的一盏小台灯，散发着清亮柔和的光。　　　　光映在林希的脸上，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发如雪似玉，她转头，望向总监的独立办公室。　　　　通透的玻璃墙内，男人手执银灰色文件夹，长腿在明亮的灯光下走动，高大挺拔的身影倒映在脚边澄亮的瓷砖地板。　　　　明天是事务所至关重要的日子，他为了感谢团队成员近段时间的付出，特意放所有人提前下班，自己却还在加班做最后的筹备。　　　　林希犹豫几秒，手里转着的笔落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拉开身后的椅子，朝男人办公室走。　　　　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后，林希含笑推开门，“立行哥。”　　　　肖立行此时靠坐在办公桌，双臂抱在胸前，一双腿斜横在桌子和地面之间，笔直颀长格外引人注目，衬衫上最上面两颗纽扣解开，紧实的胸膛隐现。　　　　“嗯？怎么还没回家？”他抬眸看她，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而温润的嗓音透着关切。　　　　林希眉眼弯下，走到他面前，半开玩笑道：“上司没走，助理不敢走，立行哥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用，不饿。”他总是这样，工作起来没完没了，总不按时吃饭。　　　　而就在他话音落地后，安静的办公室紧接着响起肚子咕噜的声响。　　　　下一秒，林希赶紧捂住了自己不争气的肚皮，肖立行伸手取资料的手顿在半空，复将刚拿起的资料又放下，凝望着她失笑几声。　　　　林希巴掌大的瓜子脸泛红，尴尬地扯着嘴角。　　　　肖立行抬手看了眼腕表，再扫一眼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单独捡走鼠标旁边的手机和车匙，领着她走出办公室，“中山大道那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我记得上次你说想吃，今晚就去那里？”　　　　“好呀好呀。”林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忙不迭答应。　　　　晚餐后，肖立行驱车送林希回家，临告别，从后座拎出一盒甜品，精美的盒子上印有今晚那家餐厅的名字和logo。　　　　想起林希在餐桌上想吃又忍着的馋猫样，肖立行嘴角往上扬了几分，“你已经很苗条了，没必要减肥，想吃就吃吧。”说着将盒子递给她。　　　　其实不过是小甜点，林希却像收到珍贵的珠宝首饰似的，满心欢喜地接过，“谢谢立行哥。”　　　　肖立行手搭在方向盘，设计楼盘的手骨节分明，“上楼吧，早点休息。”　　　　“嗯。”林希应下，眼角眉梢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你也是，今晚不许熬夜了。”　　　　对上司说不许，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林希说完后意识到措辞不妥当，急急推门下车，“明天见立行哥！”　　　　她站在路边，目送肖立行的黑色奔驰跑远，心里暖暖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像种子落进湿润的春泥，生根发芽冒出了头。　　　　跟她的想法一同冒出来的，还有金佳佳。　　　　“你说你回来干什么呀？”金佳佳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搭上她的肩，望着奔驰车消失的方向，“找个借口跟他回家，睡了他啊！”　　　　林希将她的手从肩膀上抖开，红着脸瞪她，“说什么呢。”　　　　“你心里头的话呀。”金佳佳淫.笑着，手指滑过她滚烫的脸。　　　　虽然梦过几次跟肖立行卿卿我我缠缠绵绵，但被人如此直白的戳穿，林希脸上难免挂不住，“去你的，别玷污我男神。”　　　　林希作势拿包包拍打她，金佳佳缩着脖子往后退，求饶道：“行行行，就你们纯，比纯甄牛奶还纯。”　　　　两人笑闹着往家走，金佳佳留意到她手里多出来的甜品盒，“你立行哥哥送的？”　　　　“嗯。”林希停在电梯前，摁亮了按钮。　　　　“啧啧。”金佳佳挽上她的手，羡慕嫉妒恨地感叹，“甜蜜蜜哟。”　　　　甜是甜，但就目前来说，肖立行一切的好，都是基于上司、立行哥这两种身份，而不是男朋友的身份。对不起，她贪心，想要更多。　　　　忍不住叹口气。　　　　金佳佳读懂了她的叹息，难得正经起来问她，“你这么喜欢肖立行，肖立行对你又那么贴心、可你们为什么却没有在一起呢？”　　　　“对啊，为什么呢？”林希无奈摊手。　　　　“勇气。”金佳佳竖起一根手指，情不自禁地就哼唱起来，“爱真的需要勇气~”　　　　林希若有所思，后赞同的点点脑袋，“所以，我决定了！”　　　　金佳佳收住歌声，清清喉咙，“决定什么？”　　　　等的电梯到了，林希一边跨进电梯一边说：“等明天竞标结束，我们顺利拿下新的写字楼项目，趁他高兴我就问他，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　　……　　为了避开早高峰，第二天早上七点，肖立行带上两名助理，加上一名司机，一行四人早早从事务所出发，前往盛利地产。　　　　黑色奔驰在高速上急速行驶，轻柔的音乐流淌车厢，林希靠坐在后座，歪头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她梦到自己对肖立行表白，肖立行用一个法式热吻代替了回答。现在想来，依然令人脸红心跳的。　　　　她挥走脑内旖旎的画面，转过头，偷偷看眼旁边座位的男人。　　　　一头利落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黑色西装搭配白色衬衫，蓝色斜纹领带系成优雅的温莎结，经典常见的款式，穿在男人身上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精致感。　　　　林希最喜欢看肖立行穿西装时候的样子了，尤其是现在一本正经的表情，斯文、高冷、又矜贵。于是忍不住多欣赏几眼，然后她发现，肖立行英挺的鼻尖上竟渗出汗来。　　　　他这是……紧张吗？　　　　原来，再优秀的人，在公众视野之外，也会有他的忐忑不安，不过，这样的他更真实了呢。林希低头打开包包，摸到随身带的小包纸巾，抽了一张递过去。　　　　肖立行垂眸，转头看她一眼，紧抿的薄唇轻启，道了声“谢谢！”　　　　他收下纸巾的手隐隐发颤，嘴唇的血色渐渐褪尽，脸上的汗擦了又冒出来，林希开始察觉出不对，再扯张纸巾递给他，“你还好吗？” 　　　　闻言，前面的司机扫了一眼后视镜，副驾上另一名助理建筑师萧蜜转过身，担忧道：“肖工，怎么了？”　　　　肖立行深呼吸，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额头开始冒出大量的汗，汗珠沿着俊朗的侧脸线条划过，消失在挺括的衣领里，搭在膝上的手早已将纸巾揪成了团，两只手紧紧捏成拳，因为过分用力导致手指骨节泛白，手背青筋凸显，看样子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阿华，下高速之后，先去一趟医院。”林希心急地交代前面的司机。　　　　肖立行苍白着嘴唇，拒绝道：“不用去医院，按原定路线走。”　　　　意见不统一，司机左右为难，“这……”　　　　“先去医院！”林希坚持。　　　　肖立行皱起眉头，郑重地看着她，“你知道今天的竞标，对我们有多重要吗？”重要到不允许出一点意外。　　　　“竞标很重要，你也很重要啊！”林希急得声音不自觉拔高，最后一个语气词跟着变了调。　　　　而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车内几个人都一致地陷入了沉默，女下属对男上司讲这种话，明显不符合身份。　　　　马上就到高速路出口了，林希也顾不得那么多，涨红着脸，自动忽略车内怪异的气氛，“阿华，听我的，先去医院。”　　……　　刚走进医院大厅，肖立行就呕出一滩血来，人被送进急救室。　　　　林希和萧蜜临危受命，她们赶到盛利地产办公楼时，距离招标会开始只剩下最后七分钟，林希确认过时间，锁了手机屏幕，拎着装标书的公文包下车。　　　　跨上几级阶梯，穿过大理石铺设的广场，只觉一阵怪风刮过，脚步略作停顿，一陌生女人像是突然被绊倒，端着两杯速溶咖啡直往林希身上摔，林希反应快，护着手中的标书，转身往后连退几步。　　　　哗啦，咖啡和杯子悉数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陌生女人落荒而逃。　　　　直觉高跟鞋踩到了人，林希下意识回头跟身后的人说了声“对不起”。　　　　被踩的男人身高优势明显，林希即使穿着高跟鞋，也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只见他眉头微敛，敛起几分不耐，更多的情绪则隐藏在墨镜后面，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林希张嘴想多几句抱歉，对方已经转身走开，只留给她一张渐远的背影：合衬的西装下，男人肩膀宽厚，后腰线到臀部紧实有型，非常出众的身材。　　　　此时萧蜜匆匆追上来，拍拍她的肩，“怎么了？楞门口干什么？”　　　　“哦，没事。”林希回神，将适才的小插曲暂时抛向脑后，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　　　　通过办公大楼的感应门，在前台做了来访登记，乘电梯上楼。　　　　招标大会在七楼一间多功能会议厅举行，会议厅宽敞明亮，可容纳百人左右，每家设计公司分区域坐在一起。　　　　按大屏幕上显示的席位入座后，林希视线扫过最靠近演讲台的那排座位，那里坐着的是七位评审。从左至右，她的眼神卡在中间那位的后脑勺上。　　　　一头黑短头发透着清爽，前面有人挡着，林希视线往下，最多只能看到他的肩膀，熟悉感却扑面而来。　　　　“凉了。”林希不禁嘟囔一句。　　　　萧蜜拿起桌上矿泉水拧开，顺着林希的眼神望过去，“怎么了？”　　　　“评委席上坐着的，都是盛利的高管对吧？那中间那位岂不是……”林希观察了左右高管对他的态度，一个个毕恭毕敬的。他是什么身份显而易见。　　　　不安迅速盘踞心头，林希不由蹙眉，“刚刚在楼下，我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萧蜜下意识看向桌底，看林希的鞋子。　　　　高跟鞋，还是那种细跟。　　　　被细高跟踩一脚得多疼，林希自己也清楚。她捡起面前的矿泉水，大概是太忐忑的原因，怎么都拧不开瓶盖，萧蜜将自己的递给她，她喝两口压压心底的不安，“蜜姐，像他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一般都心胸宽广吧？”　　　　应该不至于跟她计较那“一脚之仇”吧？　　　　萧蜜绝望地摇头，“越是这种站在高处的人，才越是眦睚必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