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下意识地躲到一株大树后面。    很快就见苏氏和白守礼一前一后往后花园走来,两人有别于昨日的锦衣,皆是一身的粗布麻衣,    白守礼嘴里嘟囔着:“着啥急啊,这不就来了……”    苏氏回头瞟了他一眼,白守礼嘴巴一闭,赶紧跑到她身边,打开腰上水壶的盖子,讨好道:“娘子,喝水,喝水。”    苏氏哼了一声,不搭理他,等到了地儿,放下胳膊上的菜篮子,就指挥起白守礼干活了。    “你把水壶放着翻土去。”    “行行行,保证完成。”白守礼一别昨日的黑脸,无奈而喜气。    在大树后面的白梨瞧着他们倆的互动,眉眼舒展开了些,眼底有着复杂的情绪。    白守礼将地翻好,苏氏拿着一个小瓷碗,往地里撒新品种的菜籽。    而白守礼已经自发往别的菜地浇水了。    苏氏撒完菜籽,也帮着一块儿浇水,浇完了水,两人又往菜篮子里摘了一篮子新鲜的蔬菜。    苏氏:“早上多炒点菜,配小米粥吃。”    白守礼:“我还想吃个煎菜饼,就上回你新捣鼓的那个饼……”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白梨这才从大树后边探出身子,抿了抿嘴唇。    这种相处模式,这样的开怀大笑,是她从未见过的。    印象中的娘亲笑起来总是柔柔的,带着点不真切。    ……    白梨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一直到秦妈妈前来寻她过去吃早饭。    饭桌上,白梨啃着白守礼喜欢吃的素菜煎饼思绪万千。    而素菜煎饼的味道也确实不错。    坐在她身旁的白守礼在干掉一碗小米粥后,说他今天会和苏氏上街备礼,明儿一早一家人都去宋家请罪道歉。    末了,还紧盯了白梨两眼。    白梨眨了眨眼,心想兵来水挡水来土掩。    又过了一个晚上,是白梨在这里醒来的第三天,白守礼带着一家子提着大包小包,一大早就去了宋家赔礼道歉。    白梨无精打采地跟着,对于再次进入宋家,心里边还是有着小小的抗拒和紧张的。    宋家似乎变化不大,招待他们的人变成了牛姨娘。    虽然已经知晓陈氏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可能已经不在宋家,可当事实真摆在了眼前,白梨还是觉得玄幻,怀疑自己的眼睛。    下人泡好茶盏,坐在主位的牛姨娘这才歉意说道:“你们来晚了一步,老爷今儿卯时就出门了,有一宗生意估摸着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了。”    “什么?”白守礼错愕,“宋哥怎么没和我提起过?”往常都是他陪着宋哥出远门的啊。    宋占堂不在家,白梨暗自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她实在无颜面对宋伯父,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看到有一个曾经在乎的人也变了样子。    牛姨娘挂着得体的笑,回道:“应当是临时的事情,老爷和我交代说,你一年到头跟着他都没休息过,这几天就当是给你放假了。等你休息够了,就去悦来饭庄找大掌柜。”    “这样啊。”白守礼心里仍旧不安,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把带来的礼品推了推,“我今天是带着不孝女登门道歉来的,言廷可在?”    “少爷应该是在后院里练剑,瞧我不记事的,这就差人去和他说一声。”    白守礼点头,“有劳了。”    白梨此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和白玥如出一辙。    她虽然曾经嫁到宋家有三个月,却是没有见过牛姨娘的,此时看着牛姨娘一身不俗的打扮,不高调却难掩通身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是后院里的一名妾室,可见宋家没有正堂夫人,她过得舒心至极,所以并不见得是会真心欢迎自己嫁进来的吧,毕竟她一个姨娘的身份不能比嫡出少夫人来得尊贵。    牛姨娘主持中馈,自然是不愿意宋言廷娶妻的,否则她就要交出掌家权,现在亲事没成,她无疑是最开心的。    不过,白家上门赔礼道歉,这并不是她能受的。    等宋言廷换过一身衣服前来,她就借口离开了。    宋言廷脸上是和煦的笑,“伯父,你们不需要这么客气,这个事情我和父亲,还有阿梨都已经谈妥了,阿梨现在不愿意嫁,我可以等,亲事延后也没关系。”    听到宋言廷这话,白梨涨沉的脑袋终于发射出弧度,瞪着双眼,“我没……”他们什么时候谈妥了?    白守礼忙不迭拍了她一下,接话道:“是臭丫头不懂事,也难为你了,我作为她的父亲当真惭愧,对不起你们啊。”    “伯父,您别这么说。”    ……    两人一席话下来,心里因为宋占堂出远门的事情而着急的白守礼提出了告辞,宋言廷趁机留下了白梨。    “那伯父你们慢些走,我和阿梨再说会儿话就将送她回去。”    撑了两个晚上的白梨昏昏沉沉想跟上前,却被宋言廷拉住了手,眼看着白守礼三人走远,她不满道:“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要回去。”    宋言廷低垂着长长的眼睫,“阿梨,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白梨立即感觉到了他的悲伤,身体僵了僵,在他又抬起的双眸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手还是被他紧握着,动弹不得,“我……”    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脑子里忽然想起前天在床头木箱里看到的那一堆东西。    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原来的白梨和面前的宋言廷,两个人确实有过心心相惜,她作为外来者,不管是重生还是在梦中,除了退婚,她都无法狠下心对现在的宋言廷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这样对他还有原来的白梨都不公平。    可是,她没有原来的白梨所拥有的真切情感,以前的宋言廷她都不熟悉,更何况是现在呢。    重来一次,她只想顺从内心。    白梨低下头,小声说道:“不是,我只是……不能和你成亲,我们不适合做夫妻。”    宋言廷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那要怎样才叫合适呢?”    白梨动了两下手,“你先放开我再说。”    “不放。”    白梨只觉得疲惫不已,现在亲事延缓,她也算是松了口气,心想也许再过断时间,宋言廷就不在意了呢。    宋言廷可不知道她的想法,而是说道:“阿梨,我知道我娘伤害了你,我已经向她严厉声明断绝关系,从此,她若再打扰你,你便打发了去就是。”    “断绝关系?”白梨愣愣地看着他,她完全没想过宋言廷和陈氏的关系竟然恶劣到这个地步,联想到上回两人的对话,白梨这才明白过来:难道他是以为陈氏和她说了什么,才会导致她悔婚?    “阿梨,你相信我好吗?”    白梨忽然觉得整个人有点晕,“我想回家了。”    察觉到她身体的异常,宋言廷忙放开手,担忧地问道:“阿梨,你怎么了?是不是月事来了?”    “没……”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往后倒去。    “阿梨!”宋言廷眼明手快将人揽在怀里,又一把横抱而起,长腿着急迈出大堂,边走边大声喊了下人去请大夫。    没过多久,大夫过来把脉,只说是太疲劳,多歇息即可,又给开了补气血的方子。    白梨不知道自己已经睡着,而宋言廷原以为她是月事不适晕倒,现在听到大夫的话,再看向她眼窝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顿时揪起了心疼和自责。    他不该那么着急成亲的。    当年白梨和宋言廷两个人的八字就拿去合过,算命的却说,两个人只有在白梨十七岁以后方能成亲,才能避免祸端。    所以在白梨年满十七岁的生辰后,宋占堂和宋言廷父子俩就在第一时间上门提亲,和白家商量起了婚事。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岔子。    事实上,在白梨原来的世界,陈氏就曾拿着他们的八字去合,也被告知在白梨十七岁之前不能成亲,故而白玥才会比白梨早一年成亲。    当时白梨还以为是陈氏不乐意她嫁给宋言廷的拖词。    ——————————    白梨是惊醒的,心里有个声音在阻止她继续睡下去。    猛地坐起身,她环顾四周,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房间,却也似成相识。    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白梨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头仔细瞧着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和娘亲他们一起来宋家前的样子,身上不痛不痒,除了有些无力,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里也不是宋家柴房。    也就是说,她真的重生了,而不是在做梦?她可以睡觉了!    这个认知,叫白梨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只是,想到自己最后接触的人是宋言廷时,她不免再次观察了下这个房间。    这里似乎有点像她所认得的宋言廷的书房。    难道她是睡在了宋言廷的房里?    白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郴夏国虽然民风开放,不设男女大防,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尺度可以公然住进未婚男子的卧房,更何况是以她现在不想嫁给宋言廷的身份。    这……    即使她真的不省人事,宋言廷完全可以让她住进客房,怎么会是他的房间呢?    疑惑停在这,脑子里忽就响起了宋言廷问她的话:“阿梨,你怎么了?是不是月事来了?”    白梨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再次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    她迟疑地打开了房门。    院子里有打扫的下人,也有修剪花木的下人,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视线见怪不怪地飘过来一眼,又继续手头的活计。    迎面而来的清丽丫鬟笑着对她说:“白姑娘,您醒啦,少爷……”    丫鬟的话自动消音在白梨的耳旁,盘旋在白梨心中的,满满都是震惊。    这些人难不成看到她出现在宋言廷房间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吗!    白梨一时间不得不怀疑起原来的白梨是不是和宋言廷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以至于成亲完全可以顺理成章。    这个想法重重打击到了白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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