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云间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然才在卧云峰自己的床上醒来的,她是被疼醒的,从前菜刀不小心在手上划开一道口子都疼得一直叫唤。 连顾然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道口子,那时在寒池的时候被冻得麻木了也不知道疼,现在身子重新回暖了,疼得她周身动弹不得。 她身子扯动了一下,就立马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胥越端着一个木盆进来了。顾然看他拧着眉头,觉得自己这回想来是给他丢脸了,鱼没有抓到,倒是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掌门,弟子给您丢脸了。” 胥越没说话只是轻轻将顾然扶了起来让她靠着床头。放在旁边小凳子上的木盆里面装着热水,胥越挽起宽大袖子,将浸在热水里头的帕子拧了起来。 胥越不说话,顾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顾然也只能静静看着胥越把她的袖子轻轻卷起来,期间牵动一些凝结的伤口十分的疼,顾然只能咬着牙不敢出声。 “疼?”胥越停下了手上擦拭的动作,抬头轻声问顾然。 顾然不敢看胥越,只垂着脑袋摇摇头否认。她从前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时候喊疼没人应,如今有人问她疼不疼,她却不敢承认了。 在顾然看来,不管哪个世界都不存在毫无理由的好,胥越对如今的她可以说是十分的好了,但她却不知道其中理由,这便让她十分不安惶恐。 顾然不肯承认疼痛,胥越不再逼她,只是把动作放得更加的轻柔将她的衣袖往上卷,有一处凝血实在与衣袍粘黏道了一块了,胥越便拿了剪子将那处的衣袖剪开。 胥越手上在处理着顾然身上的伤口,却轻轻的开口。“我师父她是极北之地胥国的人。胥国地处极寒之地,那时一个终年飘雪的古国。” “听说在上古时期,胥国曾经极为兴盛的仙国,当到我师父的时候已经颓败,几乎成为一处无人的废墟了。师父她是胥国的遗民,身负胥国特有极寒的魂脉,还是孩子的她便被当做稀缺的货物送到内地这儿来了。” 顾然听得屏住了呼吸,她在许多人的口中听过关于这位子渡长老的传闻,却是从胥越口中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子渡上仙,这样一个身世孤苦,无依无靠的孩子。 听得过于入神了,顾然连凝结在一块的伤口已经被胥越处理好了都不知道,胥越此时低着头将沾染伤口血污的放在木盆的温水当中,大手搓动将帕子重新洗干净。 胥越轻轻掀开了盖在顾然身上的被子,将她的裤腿拉起来,露出小腿处的伤口。见此情状,顾然一惊想要挣扎,被让胥越钳制住了脚踝,动弹不得。 “别动,好好听我说便是了。”胥越手上温热的帕子按在顾然小腿上的口子上头,疼得顾然只能咬住下唇,才不至于痛得叫出来。 “胥国血脉,天生魂脉极寒,不管是用于炼制丹药,还是作为淬炼法宝的材料,甚至是邪道双休所用的鼎炉都是上选,她当年被送到内陆这儿还未等到卖出手,那把她从胥国抢掠出来的人就因为抢夺死于途中了。“ 顾然心惊,忍不住开口问胥越道:“那后来呢,后来胥越上仙她怎么了?” 胥越定定看着咬牙忍着疼的顾然,眼中似乎在回忆从前的事情,低头将她一边的裤腿重新拉下来轻轻盖好伤痕累累的小腿,将布满血污的帕子放在木盆当中。 “两边争夺不休的时候,她趁乱逃走了。她后来与我说,还未入浮游台之前,她为吃一口饭,做过小乞儿,也做过小偷,最大的本事就是耐疼,挨打时候从不会掉一滴眼泪。” 胥越又道:“是你的话,大可不必如她那般。” 顾然一愣,她确实身上的口子有些疼,但万万不到如胥子渡当年那般的程度。 顾然这一次养伤又过了些日子,授印大典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接近了。她本想在尝试一次到寒池去的,胥越也并不阻止,只道让她授印过后再去。 一般说来,每个人有天生所带不同形态的魂脉,调息的时候只有自己可见,或是如胥越一般使用些特别的法术也是可以探看他人的魂脉的形态。 但魂脉也受后天修行境遇的影响,其中影响最大便是所承的师门功法。师门授予法印,不仅是代表了所属门派,也是魂脉的提升和表象化的呈现。 浮游台的授印大典在正极台上举行,为内门直系弟子授印。正极台四周皆是倾斜而下的云海瀑布,下边的深渊不见底,又由不明引向地底的吸力,因而飞越正极台一直被视作内门弟子的最后一道考验。 “你这丫头倒真的跑寒池去了一趟?”那祸斗听着顾然解释自己脸上的口子,露出些惊异的神情。 “我那日也不过这么一提,你却当了真。你不懂事倒也罢了,胥越他难道也不清楚。你这火系的魂脉硬去闯那寒池,不被那一群锥子似的银梭鱼戳得满身窟窿眼才怪。” 顾然今日也是好心过来瞧这大兔子,没想还没有聊上几句就被人这般看低,顿时不忿拎起食盒拧头就要走人。 “别别别,好好说话,别这么小气说几句就不让人吃饭了。”那祸斗也着急了,拽着顾然的胳膊拉着她让她重新坐下来好好说话。 “我也不是说你这丫头资质不好,在火系魂脉这些人当中,你的魂力和领悟力也算得上乘,这回寒池走一趟想来也有一些突破。费些时日将魂脉调整好了,成为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并不是难事。” 那祸斗一边嚼着鸡腿肉,又一边含含糊糊的解释起来:“但你不能跟她相比,她血脉天赋与别不同,天生什么不做便是不世天才,别人努力百年也未必能赶上,是断不能与普通人做比较的。” “那子渡长老真的这么厉害?“顾然问道,虽说之前胥越也解释过胥子渡的出身自带血脉天赋,但没想到是这个程度。“那与掌门他老人家相比如何?” 祸斗翻了个白眼,看着似乎顾然问了一个十分幼稚白痴的问题,不屑的说道:“当年若不是她,胥越连仙都修不成,这仙界根本没有胥越的位置。” “为什么呀?”顾然听到此处忍不住追问道。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说了。”祸斗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马上只往嘴巴里头塞吃食,不再应答顾然的问题。 等到祸斗吃的差不多了,才有开口道:“你到寒池遭了这难,虽说不能全数怪我,但却也是我当时没有想嘴巴快了一些,我这里有个主意你听不听?” 顾然怀疑的看着祸斗大大的红色眼瞳,有些怀疑,最终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听他所出的注意。 “算不得作弊吧?”顾然听着主意觉得有几分不靠谱,虽说如今胥越对她十分纵容护短,但到底胥越还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若是这么在授印大典上舞弊被他知道,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只在你在云间渊处有危险时候才出手,那总行了吧。“祸斗又道:“这么危急时候救你一命,谁也不会再管什么作弊不作弊的。” 授印大典这日,作为掌门的胥越自然早早便过去正极台,便无暇顾及顾然了,因而这一日为此做了另外的安排。 今日顾然所要穿着的服制与平日不同,是凌云峰几位女弟子送来的,顾然之前与清涟她们有过过节,本有几分顾忌凌云峰的人,但这几日看似也对于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态度也算平和,顾然才放下戒备,由着她们帮忙。 同样是卧云峰上墨紫色的衣裙,这一套衣裙上面的纹饰更为华丽精细,上面繁复的装饰绫带也更多。顾然道过谢之后,那几个凌云峰的女弟子便先行出去等着了。 此时她跟前出现一只只有掌心那么大小的白兔,用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她。“现在把握揣在衣袖里边就可以了。” 顾然虽知道了这祸斗其实这一趟去是意在授印殿里上的美酒,但给自己多上一道保险也是件好事,便也没有戳破,今日这衣服的袍袖十分的宽大,要将一只兔子揣在里头不过是小事一桩。 走出卧云峰台边,几个凌云峰的弟子已经等了一会儿,见顾然出来了便让出了通路让她过去。远远在此处已经可以瞧见高起的正极台四面倾泻而下的云海瀑布,与四周平缓宁静的云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泄到底,湍急汹涌。 飞到云间渊之前的浮台之上,顾然更可清晰的看见云间渊此处的云海裂开一道深黑,下面不像其他地方可以看见地面上的山川湖泊,这里就是深不见底的一脉深黑色,似乎直通黄泉一般。 “怕了?”一把尖锐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顾然抬头,看到御剑在上方飞行的清涟露出嘲讽的笑意。清涟为人尚不做评价,论说她已是入门弟子,实力差不到哪里去,御剑时候也似乎受到云涧渊的干扰。 “不怕,但师姐您自己还是担心些,那剑抖得十分不稳。”顾然淡然回答道。 听到顾然这么说,清涟脸上一黑,反驳了句:“你先飞过来再说,只怕你过都过不来。”说罢便往正极台上边去了。 “这牙尖嘴利学谁的?嘴巴上倒是比你师父胥越厉害许多。”祸斗笑声自顾然的袍袖之间传来。 顾然祭出环在手腕之间的玄光锦,将其化形成绫带的模样,提醒了躲在自己袖子里的祸斗一句。“你自己当心了,我就要过去了,不要等会儿我飞过去,你从袖子里头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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