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早上七点，倪香准时出门。这会儿太阳已经高照，但空气温度还没上升，透着一点凉爽。居住的地方虽位于城郊，可公司位置好有直达的地铁可以到达附近。加上坐公交的时间，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因为害怕路上耽误什么事，所以她会提前两个小时出门。　　　　她锁好门刚准备转身，却看见隔壁105室的王姐正在搬东西。王姐也是这附近服装厂的员工，年纪不大只有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平日与倪香关系不错，有事没事会帮衬一把，心肠挺热络的一个人。　　　　倪香见她一个人搬得吃力，又心想现在时间还早，于是赶紧过去搭把手。她帮王姐抬出一个衣柜，衣柜是崭新的，看起来不像是要丢了。衣柜用得好好的，搬出来做什么？她禁不住好奇地问：“王姐，你这是干什么？”　　　　“搬家呀。”王姐抹一抹额头上的汗水，长呼一口气道：“服装厂倒闭了，我重找了份工作，准备换个地方住，离上班的地方近一点。”　　　　倪香睁大了眼睛。服装厂倒闭了？怎么会？前两天她问周嫂，周嫂还说服装厂效绩有好转，准备给他们加工资了呢。她道：“王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半个月了吧。”王姐想了想说，“老板娘早就想把服装厂盘出去了，可一直找不到冤大头，现在山穷水尽了只好关厂了。”　　　　倪香神色黯淡下来，“那…那些员工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呗！”提到这事，王姐咬了咬牙，“这两口子吃相难看，说补偿金付不出来，只能用货物来抵账。他娘的谁稀罕他们那些破衣服裤子！”说着她压低了声音，“你是不知道，隔壁周嫂还把这事瞒着二个女儿呢，整天累死累活的也没挣几个钱。她年纪也不轻了，又是一个寡妇养着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儿又还小。要是把两个孩子供到读大学，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前几天，我看见周嫂偷偷去配血型了，最近这附近有人要买肾。”　　　　倪香下意识扣住了背包，“卖肾吗？”王姐消息灵通，也不爱说胡话，她的话多半是真的。　　　　“大女儿一笔学费，小女儿明年上高中了，又是一笔学费。”王姐叹了叹气说，“除了学费还有生活费，老家那边还有四个老人要养着。周嫂手脚不怎么利落，为人木讷又不会说话，再找份工作真不容易。她也是走投无路了，卖个肾还能撑上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有什么转机。行了，外头还有人等着我呢，不说了啊。”　　　　倪香点了点头，看着王姐离开，自己却若有所思。她悠悠走出地下室，也不管会不会迟到，心不在焉地游走，心中似乎有个念头在隐隐勃发。忽然，一位大叔拦下她的去路，“小姑娘，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她回过神来，打量面前两个人。大叔五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打扮得很朴素。皮肤黝黑粗糙，看起来像常年劳作造成的。身旁跟着一个小男孩，皮肤也是黝黑粗糙，看着十一二岁的样子。这个天气他穿着长衣长裤，也不知道是怕冷还是没有合适衣裤穿。　　　　他身后背着小书包，书包很干净却又破又旧，但看得出他很珍惜书包。身体过于的消瘦，导致背部有些驼，看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确定两人不像是有诈，她才回答道：“嗯，我是住在这里的。有什么事吗？”　　　　大叔顿时喜笑颜开，立即问：“小姑娘，你认识刑大全吗？”　　　　刑大全？那不是刑叔的名字吗？倪香顿了顿说：“你们是刑叔什么人？”　　　　大叔一听，赶紧把身旁的孩子拉到她跟前，“这孩子叫刑有顺，是刑大全的儿子。这孩子怪可怜的，大全母亲半年前就去世了，这孩子就一个人在村里生活了大半年。我瞧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正好我有活在这边，就顺便把他带了过来。等会我那活就要开工了，能麻烦你带他去找一下大全吗？”　　　　倪香愣了楞，大叔年纪不小了，找份活也不容易。要是迟到了，可能活就丢了。她点了点头道：“没有问题的。”正好她今天没有安排行程，晚一点到公司应该没问题吧。　　　　大叔说了几句谢谢，丢下小男孩一个人走了。　　　　倪香看着小男孩，她记得刑叔是有个儿子。因为刑叔老婆走了，所以留在老家跟刑叔母亲相依为命。现在刑叔母亲去世了，这孩子一个人在生活吗？踌躇少间，她道：“你多大了？”　　　　“十五岁。”小男孩警惕地看着她，“你真的认识我爸爸？”　　　　倪香确切地点头。现在想一想，那个大叔几句话就把小男孩交给她，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了？连这个小男孩都知道警惕，她道：“你爸爸住在107室，我带你过去吧，你可以在门口等他回来。但是大概要到晚上了，你爸爸才会回来。不过我知道刑叔在附近工作，我也可以带你过去。”　　　　如果早来两天，估计只能让他等了。正好昨天她有碰见刑叔，发现刑叔在这附近工地干活。她本来有些担心刑叔的身体，但听刑叔说包工头人好，知道他身体不好干不得重活，所以只让他干一些轻松的活。　　　　“我跟你走，带我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小男孩双手搭着书包，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了。　　　　倪香朝他笑一笑，带着他往工地走。工地距离小区很近，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就到达了工地。工地上大伙都忙忙碌碌的，一时间倪香也找不到刑叔，只好找个人问一问，“大哥，你认识刑大全吗？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你说刑叔？在那边卸水泥呢。”那人指向另一边。　　　　倪香顺着手指方向看去，看见一个满身灰尘泥土的男人。瘦弱的身体扛着水泥袋，汗流浃背地前行，笨重水泥袋压弯了他的脊背。她呆呆地看着，她记得刑叔身体有些伤残……忽然一声爸爸将她惊醒过来。　　　　小男孩背着书包快速跑了过去，脸上露出喜笑颜开的笑容。刑叔听见熟悉的声音，身形一顿将水泥卸下来，朝声源方向看去。小男孩的出现，刑叔看起来很高兴，但更多是惊讶，“你怎么来了？奶奶呢？”　　　　“奶奶半年前走了。”小男孩轻声回答道。　　　　刑叔一怔，眼中有些泪光但很快振作起来，拍一拍小男孩的肩膀，“没事的，以后咱们爷俩一起生活。”　　　　就在这时，一个胖乎乎的男人走过来了，指着刑叔大声嚷嚷道：“刑大全你怎么回事？老子看你可怜，给你安排一份事做。你倒好，做事磨磨唧唧的，现在还跟一个小屁孩聊起来了。赶紧的，给我干活！卸了这车水泥，还有一车呢！”　　　　刑叔胁肩谄笑，曲着身子解释说：“周哥，我儿子来了就聊了几句。”　　　　小男孩赶紧放下书包，趁机毛遂自荐道：“叔叔，我能帮我爸干活的，不会耽误您的事。”又对刑叔说：“爸，你身体不太好，先歇一歇我来干活！”　　　　胖男人打量着小男孩，不由皱起眉头，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用童工可不行，他道：“你多大了？帮你爸干活。”　　　　“我十五了。”说着小男孩跑过去，扛起一袋水泥袋。与水泥袋相比，小男孩的身体显得格外的瘦小，背脊被压得像根稻草，远远看去仿佛在膝行匍伏。刑叔动了动嘴，应该是想让他别扛了。但小男孩一脸坚毅，刑叔看着最终没说什么，扛起水泥袋走在他前头护着他。　　　　两父子一前一后，一步一步朝目的地走去……倪香看着这一幕，心中像是有什么被击垮了似的。‘嘭’地一声，心中的念头喷薄而出。她头也不回往家里跑，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又往银行跑。她一股脑把所有的钱取了出来，取出钱后担心途中会丢了，于是直接打的去了公司。　　　　到达公司时，还差几分钟到九点钟。这个时间点，梅可爱一般在工作室了。倪香连忙带着钱去了梅可爱工作室。梅可爱对她的到来很惊讶，要是没记错的话，他记得倪香今天应该没有行程。倪香来他工作室做什么？　　　　“倪香，你有什么事吗？”　　　　倪香打开背包，将钱推到梅可爱面前，略带恳求道：“梅老师，可以帮我做个造型吗？我知道梅老师造型费很贵，这些钱可能远远不够，但剩下的钱我会连本带利补上的。希望梅老师能帮帮我，拜托了！”说着，她对着梅可爱深深一鞠躬。　　　　这些钱是她这一个月来，当模特的报酬和奚伯言给的奖金，已经有好几万块了。但对于梅可爱的造型费来说，这笔钱可能连个零头都够不着。她平时做造型是因为工作，所以造型费由公司买单。可这一次是因为她的私事，因此造型费也得由她自己承担。　　　　梅可爱怔怔地看着她，今天的倪香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伸手扶起倪香，“我可以帮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我有事要拜托奚哥。”倪香小声嘀咕道。　　　　梅可爱一愣，轻轻地笑了，“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