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节目开始的时候，林雨薇的男朋友来了。 男人长得还算端正，略瘦，中等身高，微长的头发有些自来卷，在脑后绑了一个小揪，带着点懒散的艺术气息，是酒吧的驻唱歌手，叶乔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没有被正式介绍过。 “我男朋友，冯默，”林雨薇挽着男人，笑得幸福甜蜜，“这个是我师姐，叶乔。” 冯默天南海北懂得很多，侃侃而谈，很是潇洒。 只不过叶嘉年有些小尴尬，他默默地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总感觉像是多余的。 聊了一会儿，冯默这才发现了他，询问林雨薇：“这位是？” “哦，这是叶乔的弟弟，叫叶——”林雨薇不太记得了，看了一眼叶乔寻求帮助。 叶嘉年终于得到注意，还不等叶乔说话，就抢着自我介绍：“叶嘉年。” 林雨薇轻拍脑门：“瞧我这脑子，对对对，叶嘉年，他很厉害，考了电影学院。” “还不知道考没考上。”叶嘉年一派正经地纠正。 “没问题的。”林雨薇说。 叶乔也谦虚地笑笑：“不好这样讲的，优秀的人太多，嘉年不一定考得上。” “嗨，考不上也没事，”冯默一脸无所谓，“有的是优秀的演员，没上过什么学院，不是照样拿奖？” 叶乔点头：“嗯，也是，英雄不问出处。” 冯默接着的话却有点变了味儿：“电影学院也有庞小燕，戏剧大学也出了个房曦，表情僵硬，台词功底差，除了炒作什么都不会。现在造星学校水成这样，看脸而已，考上也没什么好吹的，对吧？” 他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可是这时候说这些，再加上那副针砭时弊的口气，自负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一棍子打死两大高校一大片人，也包括削尖脑袋往里钻的叶嘉年。 叶嘉年不太高兴，借口要去厕所，转身走了。 魔术师摘下帽子，向观众示意，全场爆发出掌声，叶乔也借机离开，按照时进嘱咐的那样，起身走向B出口。 “这种事情还是看个人，”林雨薇不大同意冯默的观点，也不想说得太重，选了中立的说法，“有的人认为进了艺术学校就是终点了，疏于进修和磨炼，把脑筋放到别的地方，自然演技堪忧，换做非科班的，不靠实力，老想着投机取巧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觉得你看问题太片面。” “你……”冯默想了想，脸上的怒意忽然消散，挂上笑容，揽上林雨薇的腰肢，柔声哄道“好好好，我错了，别生气。” 林雨薇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没有生气，只是你那样讲，或许无心，但叶乔和她弟弟听起来，总是会吃味的。” “知道了，下次我就闭紧嘴巴，好不好？” 他这边说着话，手顺着腰向下摸去，林雨薇抓住他，看着他，认真地摇摇头。 冯默耸了耸肩，意兴阑珊：“好吧。不过你这穿的什么啊？” 林雨薇想解释，却被嘈杂的音乐和劲爆的歌舞吸引了注意。 会场里播放起了《失恋阵线联盟》的音乐，是粤语版的，这歌虽然年代久远，但欢快无比的旋律仍然有着不可抵挡的魅力，让每个听到的人都有想要随着起舞的冲动，全场观众的情绪都跟着燃了起来。 叶乔看不见场上的舞蹈，不过她站在B出口，不自觉地就跟着摇头晃脑地打起了拍子。 时进在场上的这三分多钟，简直就是煎熬。 他和管制部的十几个同事一起跳完了这支曲子，顾不上羞耻，扯下假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向后台，跑到小更衣室，想尽快换回自己的衣服。 他按住门把手转了一下，没开，他疑惑地看了看，又试了一次，依然打不开。 “哦，别费劲了，这屋子何远风借用了。”有工作人员路过，提醒他。 时进问道：“他不是用大更衣室吗？”什么时候换过来不好，非要这时候换，他的衣服还在里面呢！ 时进着急得直跺脚，眼看着一分一秒流逝，他没有带手表，但听着台上的音乐也能知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有一起跳舞的同事打开大更衣室的门，见到他守着小更衣室门口，不禁奇怪地问：“来这边坐一会儿呗，这么赶干什么？” “我还有事，要换了衣服去办。”时进眼睛盯着小更衣室的门，一秒也不敢错开，“反正台上唱完这首歌下面就是他了，他还不得出来啊？我就在这等他一会儿吧。” 同事讶然道：“你不知道吗？听说大明星临时有事，他助理已经要求把节目错后了。” “啊？！”时进瞪大的眼睛和大张的嘴巴表明，怎一个吃惊了得。 《暖暖》的前奏已尽，歌手缓缓地柔声唱了起来，如果不在这首歌结束前把签名送过去，叶乔很有可能会找过来。 时进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如果被叶乔发现他可能会死很惨的决定。 他在身上找了半天，才想起来，用来签名的册子放在小更衣室了，索性也就一不做二不休，他抓起一张华新航空的宣传折页，拿起一旁的记号笔，在上面“唰唰唰”签下了三个字，要是没点书法功底的，怕是设计不出这么有艺术感的签名，他拿远了看了看，满意地盖上笔帽，放下笔的瞬间，又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拔掉笔帽，在签名上加了一行字：今天的你也很漂亮。 叶乔因为穿错衣服的问题，一整晚都不太高兴，他是看在眼里的。 时进想让她知道，庆典是个由头，衣着是个形式，只有快乐才是最终的目的，穿裙子的可以快乐，穿牛仔裤的可以快乐，衣衫褴褛也可以快乐，如果因为衣服影响心情，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你穿职业套装也很漂亮——他想对她这样说，可是他又觉得，自己讲的话她不会听，如果这话是出自偶像之口，应该更能让她开心一点吧。 时进把签名伪造好之后，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又犯了难。 一个酒店服务生从他眼前走过，他赶忙伸手，将此人拉住，把折页塞到他手里，拜托他帮忙交给B出口的那个女人。 而他自己，则躲在不远处的帘子后偷偷监督。 叶乔收到折页，不知和服务生说了什么，疑惑地朝着通道里面望了望，时进生怕被发现，赶忙把身子往里挪了一下。 叶乔打开折页，然后惊喜地发现，上面还有赠言，她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对服务生道谢，服务生都已经离开了，她还站在原地对着折页边看边傻笑。 时进见她被这招完美骗过了，这才放下心来，他转身欲走，打算功成身退，却注意到一丝异样，她身后的广告板有些不对劲。 晃晃荡荡的，好像要—— 还没等他细想，广告板猛然倒下，而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折页上的叶乔却浑然未觉。 时进一个箭步窜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向自己这边拉过来，叶乔一脸茫然地跌入他怀中，下一刻，广告板砸到地上的声音响彻大厅。 时进惊魂未定，低头确认叶乔在自己怀中，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叶乔回头看了看广告板，又回头看他，两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庆幸和后怕。 叶乔抓着时进背后的衣服，手心里都是汗，她听到自己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也许是吓的，也许不是。 音响里还在播着歌曲。温柔的女声唱着温柔的歌，“我想说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此情此景，让人心中微微触动。 “你……”叶乔从惊魂一刻中回过神，慌慌张张想说谢谢，却在看清他身上穿着的一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时进问到一半，才想起来点什么，朝着自己身上一看，先是下意识地用双手遮住，发现根本遮不住之后，又改成伸手捂脸，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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