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锦时怔怔的盯着他胸口的血迹,一时晃了神。 刚才,他问她可还好? 其实,真正不好的人,该是他才对…… “没、没事。”付锦时挪开目光,“你的伤口流血了。” 傅清和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是他受伤的位置。当时,那刺客的刀快要刺中了他的心脏,不过偏了几寸,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那刺客的兵器非常的小,刀刃却很锋利,这一刀刺得很深。 “你先去放河灯。”傅清和对于自己的伤势,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他看了一眼河面,低声说。 这种时候,他还记挂着付锦时的河灯。 付锦时低头一瞧,此时才猛然发觉,刚才摔的那一跤,她已经把手中的灯给摔出去了。 她脸色大变,总觉得就连这上苍都要跟她作对。只不过是想要给父亲的亡灵祈福安息,居然也弄出了这许多的幺蛾子。 难道果真注定了,父亲九泉之下也不能得到安息吗? 河面急流带走许多的河灯,这些灯上头都承载着许多人的祈福愿望。据说一直顺着河流往下漂走的人就会愿望成真。 可付锦时这一盏灯,还没有放走就沉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可真的太惨了。就连放盏灯都办不到。 付锦时恨恨咬牙,小声说道:“不必了,我们回去。” 此时此刻,确实不宜就留。就这几息说话的功夫,傅清和伤口流的血越来越生猛,一开始只是微微几滴血迹,到后面他前襟都给染红了。 傅清和点头首肯回府之后,张巍急急忙忙把马车给牵过来。要不是因为在这城中禁止驰骋,他也想要像在郊外那样,快马加鞭一路疾驰。 偏偏现在只能够按捺着,不耐烦的挥着马鞭,慢吞吞赶车。 走出去没多远的路,张巍就回头问道:“大人,您若是不妥,我们就先去医馆包扎一下。等伤势处理好之后再打道回府。” 许久都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张巍几乎要掀开车帘往里头瞧一瞧了。不过在他即将停下马车的时候,傅清和的声音从里头淡淡的传出来:“不必了,只管回去便是。” 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气,似乎是难受的很。不过,马车摇曳的声音有点大,张巍在外头没听清楚,坐在他对面的付锦时听出来了。 付锦时缩成一团,躲在一个角落里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傅清和。 他现在很难受,付锦时能够看得出来。 虽然他正襟危坐,脊背还像是平时那样直挺挺的。可是他的气息却是紊乱无比,似乎疼的厉害。 在马车内的灯光昏暗,付锦时瞧不清楚他的脸色,不过却能够看见他前进的那一片血迹越来越扩大了。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傅清和是为她才受的伤,刚看清楚他的血迹,付锦时第一个念头,并不是祈祷他快点死去,而是觉得他现在确实应该先包扎一下。 付锦时的这句话忍了许久,一直憋在喉咙当中,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突然间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嚣的声音。 有许多人在尖叫着,原本热闹祥和的街道上,现在都乱成了一团,有些人甚至还摔倒了。 付锦时掀起旁边的车帘一瞧,还没有定睛看清楚,突然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甩出去。 付锦时用手扶着窗口,片刻之后才稳住身形。 她有些惊惧的看向傅清和,发现傅清和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他用扇子挑起垂下的车帘,声音不怒自威:“张巍,到底发生何事?” 车帘被掀起,外头的情形也落入了付锦时的眼中。 她被眼前所见给吓着了。 他们这一边的马车撞到了旁边的小摊上,把那些小贩的东西全部都撞到在地上,不过也因为卡住了,所以马车这才堪堪稳住。 不过对面有一辆马车,他们的情形看上去就要比他们这一边凄惨的多了。 对面的那一辆马车车身直接摔在了地上,更要紧的是,他们拉马车的马头被人砍断了。 地上全都是血,有被斩掉的马头,剩下那只马的身体,蹄子还在无意识的乱蹬着。 付锦时用手捂着嘴唇,惊住。 傅清和同样也是皱起眉头,他问张巍:“怎么回事?” 此时的张巍刀剑回鞘,刀身光滑一片,居然没有沾染上半点血迹。 “回大人,刚才我们两辆马车相遇,他们这一辆马车的马受惊了,狂奔而来。属下无奈,只好出此下策,也算是帮了他们一把,否则继续狂奔下去,恐会伤及无辜。” 付锦时一听这话就笑了。 张巍这分明是损人利己的招数,偏偏在他嘴上说来这么好听,可见是随他主人的。 真是一个德性。 就连这一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子都是如此相像。 付锦时没兴致再看下去,只好淡淡的收回目光。 她有些出神,只等着傅清和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之后回去。但是却不曾想,付锦时听见了一道温润的声音,这种熟悉的声线,让她几乎快要落下眼泪来。 她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 刚才他说的是:“你们竟然斩我的马?马车上坐着人,要是伤着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他的声音含着愠怒,应当是气急败坏的。在付锦时的记忆当中,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幅样子。 是周子言,她不会认错的。 付锦时一下子喉咙发紧,本来想和说些什么都给忘记了。 她下意识想要往外头看过去,但是却不知为何,就连看这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等了片刻之后,她看到傅清和走下去了。 当周子言看见傅清和从马车走下来的时候,微微一怔。片刻后行了个礼,“傅大人。” 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 以前父亲还健在的时候,周家付家来往甚为密切,而周子言也喜欢有事没事就往她家跑,为的不过是想要见她一面。 而傅清和当时是父亲最好学的学生,平时也会出入付家,请教问题。 两人以前,怎么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付锦时再也按捺不住,她偷偷地掀起了车帘的一角,往外看过去,发现傅清和背对着自己站着。而周子言这时候低垂着脑袋,傅清和的身体正好把他的脸给挡住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付锦时只能够看得见周子言头上束发的玉冠。 她不会认错的。 付锦时拽住车帘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把这一片布块给扯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但是心中早已不平静。这让她没办法很好的控制面部的表情,似乎只能够这么面无表情的板着一张脸,才能够掩饰内心的激动。 但是很快付锦时就反应过来,她就是个大傻子。 之前她不是一直费心苦心想要逃离傅清和的场口吗?不是苦于自己势单力薄,没有办法找到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吗?现在机会就近在眼前! 她不应该想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应该抓住周子言这个机会,让周子言带自己走! 想到了这里,付锦时双眼迸发出光芒,她顿了一会儿,嘴唇一张,刚想叫一声周子言,但是声音刚刚发出来就顿住了。 因为付锦时看见周子言从马车里面扶出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发髻散乱,脸色苍白无比,眼角似乎还有点点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的形象。 周子言温柔的对她说道:“莫怕,一会我找人送你回家。” 姑娘点了点头,然后含泪想要往前走两步,对傅清和行个礼,可是她却站也站不稳,几乎要往前摔去。 站在她身边的周子言伸手把她拦腰抱住,两人的动作亲密无间,温情款款。 姑娘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周子言,似乎是带着嗔怪的意思,但是眉眼当中却是风情无限,旁人看了这情形,都道一句好一对璧人。可是这一副情形,在付锦时看来却是无比的刺眼。 付锦时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当中。 她这是被人撬了墙角吗? 当付锦时意识到这件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委屈愤怒的时候,傅清和似乎是识破了她心中所想一般,他突然回头瞧了一眼,然后嘴角露出了一抹微弱的笑意。 他对着周子言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周子言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思索着怎么回答问题。 旁边的姑娘柔声道:“我乃陈氏阿蓉。” 面对傅清和的时候,她的态度谦卑又恭敬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出来。 毕竟她也曾经听父亲说过,面前这位傅清和傅大人。这样的人,她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本官问的不是这个。”傅清和点到即止,不过倒是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冷淡道:“马车的事情,我择日会让人上府去道歉。现下本官急着回府,就不多聊了。” 周子言默不作声,又对他做了个揖。 当傅清和回到马车上,发现付锦时的脸色果然已经沉了下去。 她一句话也不说,这沉默的样子,着实让人心惊。 傅清和心中暗忖,用扇子敲了敲掌心之后,斟酌着开口:“你若是觉得难受,就哭出来。” 付锦时终于回过神来,看他一眼,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她总觉得这个臭男人在看她的笑话。 她赌气的说:“我有什么好难受的,我开心得不得了。” 傅清和盯着她看了几眼,又继续道:“我之前得到消息,他们两家现在已经在议亲了。陈蓉是户部侍郎的嫡女,两人可算是门当户对。你觉得如何?” 如何? 她想去打周子言一顿,再回来捅他一刀! 付锦时咬牙切齿:“我觉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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