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件事以后宋茜就把自己关在府中，任谁都不愿意见。 “小姐，这是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可好看了。”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小姐。 宋茜的眉宇间带着愁绪和迷茫，依稀还能见到过去那个勇敢洒脱什么都敢做的女子，只是没了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底气。 那个面对谁都能骄傲地理所当然的人不见了。 “小姐，吴大人所作所为皆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啊，你就别在跟她闹别扭了。”小丫鬟看到自家小姐还是这副样子，心中焦急。 她是宋家的家生子，虽然如今早就没了奴隶制度，但她们家习惯了服侍宋家依靠宋家。所以只是从身契换成了雇佣合同而已，但其他的还真没怎么变。 比如小丫鬟自己到了年纪便来伺候宋茜了，毕竟这份贴身侍女的工作福利好工资高，又有宋茜这个县主罩着，比去外面找工作要优越地多了。 她眼看着自家小姐自从那件事后就与皇上和吴大人疏远了，心里真是万般焦急。那两位才是宋家真正的靠山了，小姐怎么就不明白呢。 再说了，吴大人做的事还不是为了天下女人好，就是只读了几年书勉强不算个文盲的小丫鬟都知道自己从中得到的好处。 至少日后结了婚不必担心婆家不好，也没了那些个搓磨人的规矩，可不自在吗。 宋茜脸上带着些许憔悴和不耐，只是冷硬道：“你下去吧。” 小丫鬟受了几年新式教育，但骨子里还是下人，见她不悦也不敢再说了，只能老老实实地退下。只希望聪明如自家小姐，能够早日相通才是。 宋茜拿起小丫鬟带来的话本，神色复杂。那书上的简介说的是一个出生贫穷的女子如何努力读书考上科举成为一代相国的故事，其中有各色美男倾慕。完全抓住了女性的脾胃，又灌输了女子上进的思想。 她当然是喜欢的，但她过不了那道坎。每每见到吴敏新政的东西，她就会想到那天被活活烧死的母女，整夜整夜地噩梦寝食难安。 从那以后，她彷如梦醒，美好的幻想世界被骤然打碎，留下一地狼藉和残酷的现实。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带来后果。 此时吴敏刚刚下了朝，她穿着大红的朝服，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露出畏惧之色，仿佛那红色都是人血染出来的。 只是吴敏自己毫不在意，她昂首挺胸，那张过去妩媚动人到被人诟病的脸，此刻仿佛也成了罗刹令人避讳。 这个女人那可是焚书坑儒，杀人如麻、阴毒狠辣的酷吏。谁都怕一不小心让她抓到了男权思想的毒瘤，给拉去□□了。这三年几乎是黑暗的三年，人们疯狂地崇拜着苏琼这个皇帝，视她为神，又被其残酷的统治所笼罩。 在新政初期，吴敏禁*书行动带来的一切反抗都最终被她强硬甚至血腥地压制。当初宋茜正是见到一个清贵世家出生的迂腐女子宁愿烧死自己和女儿，也不愿意附和新政交出世代相传的女戒，才意识新政的残酷。 当初攻打北方时，宋茜虽然上蹿下跳地支持，但从未亲眼见过战争，那些死亡对她就像是一个故事一样。 但面前的却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宋茜哭喊着要把人就出来，让吴敏算了换一家吧。可只得到了对方冷漠和强硬的一句“新政必行，无人可免。”。 自那以后，宋茜便把自己关在了府里，不再见人。 人们使用新的礼法典籍，不敢透露出一丝对女性的轻视，否则便是整个王朝的阶级敌人，是败坏的思想。 吴敏回到家就看到自家乖巧地女儿正端坐在书桌前练字，这孩子很聪明又有耐性，是她的骄傲。脸上展露出温柔的笑容，在女儿面前她从来只是一个慈祥的母亲。 “母亲！”吴昕惊喜地站了起来，眼里透露着崇拜的濡慕，忙迎上去又是倒茶又是捏肩膀。 母女二人的感情从来很好。 “好了好了，你歇着，妈妈不累。”吴敏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的女儿去年考出了秀才，可算得上年少有为。 有她在，无人敢用性别来轻视她。 吴敏拍了拍女儿的手，目光悠远又慈蔼。她想起了今日皇上与她的谈话，过犹不及，如今所有人的承受力都快达到极限了，该是松一松的时候。 无妨，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早让她毁地一件不剩，每一个孩子接受的都是新礼法典籍的洗礼，是该松一松了。 只是……想到那位算得上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乡，吴敏心硬如铁也忍不住可惜了一番。她自觉为人恶毒偏执，日后下地狱也是应该的，但对真心之人同样会付诸真心。 从未接受过挫折和磨难的小姑娘，总有一天会长大的。这些恶事就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吧，她这位老乡啊，死后还是如天堂的好。 当年的大革命一开始就遭到了无数人的反对和阻止，这样荒谬又激进的改革换做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成功，甚至无法实施。但偏偏是苏琼，朝野上下有大半的人受其异能影响，对其死忠到毫无理智。 而最重要的还是民间，连苏琼本人都没想到她在民间的声望如此之高，简直令她汗颜。此事一出，最先响应的就是底层的老百姓，特别是被她解放的奴隶。 如容淑华之类的富贾出生的中产阶级紧随其后，这些人骨子里留着商人追求利益的血。男尊女卑有什么重要，日后女儿也能继承家族有什么不好，重要的是站在这位陛下身边，她才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 国内翻天覆地的改革中，苏琼没有落下对外的拓展，开发出更为强大的船只，鼓励海上贸易甚至是开发殖民地。她对自己的民众仁慈，同时也是一个合格而冷酷的政客。 在思怡的带领下，蒸汽机也很快面世，工业革命在苏琼的引导下迅速蔓延。科学基础的教育也一直在普及，从中诞生了无数相关人才。 苏琼死的时候，皇宫里亮起了第一盏电灯，她满意地点点头阖上了眼睛。她后宫那些男妃才刚要闹腾点事儿，就接到了遗旨全部给一笔安家费放出宫。 两个出自罗家的皇子，她也厚待了，终归服侍她这些年也算尽心尽力。 “小彦大人……”为彦子月扶梯子的小太监唤了他一声。 这宫里头伺候的有许多是无处可去又自愿留下的太监，这些人早就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了，不如留在宫里过日子。 这小太监是北方政权末期入得宫，就是苏琼打过来的时候也才6岁。如今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因为一直生活在宫廷之中眼神清澈天真，无法理解面前像是要哭出来的男人。 彦子月的手一点点地离开电闸，仿佛就像离开某个永远无法触碰的存在。他想她那么期待电力，就让他为她点亮第一盏灯。 作为技术人员站在一旁的思怡叹了口气，世间总不能十全十美。苏琼那样的人物，也难怪老天爷要收了她去。 可怜这彦子月生的这么貌美如花，蜂腰翘臀，竟然爱上那样的任务。思怡的目光划过彦子月的腰腹，对这样的极品真是觊觎不已。 如今的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由传统的汉服改良专门为她们这群搞科研的人设计，衣袖上的一圈圈金丝则代表着等级。 九为至尊，而她的衣袖上足足有八条，代表着这个皇朝的最高成就。 就在此时，宫中响起了钟声，雄浑古朴的九生过后，思怡就看到一道身影从上面跌了下来，她下意识地跑过去被垫在了下面。 靠，老子不会就这样被砸死吧！ 苏琼早在两年前封了自己的妹妹苏四娘为皇太女，实则在其过世之前分权制度早就稳固，日后皇帝之位有名无实，只是一个象征而已。 此时出生庶女，所嫁非人，为了两个女儿休夫独过的苏四娘只觉得整个犹如梦中，她两旁的女儿们早就哭得泪流满面。 对于两个孩子而言，姨妈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可亲的人。 苏四娘摸了摸脸，发现上面满是泪水，她的大姐死了。随后振作起精神，她总要对得起大姐对她的培养，对得起自己此时的身份。 苏府之中，养尊处优的妇人手中的茶杯跌落，失魂落魄地望向皇宫的方向。此时恰好儿子推门进来，只见他面露兴奋和贪婪。 “娘，大姐死了，皇位是不是我的了！” 苏夫人没有像以往那样附和他，而是沉默了一下，最终抹去了眼里那丝疼痛：“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她的女儿竟然要将皇位传给丈夫的庶孽，让她如何甘心，那原本就该是她儿子的！ “放心吧，孩子。娘会帮你的，那些人也会……”不过是付出一些代价而已，跟皇位比起来算什么。 苏珏兴奋地大笑，而后激动道：“等我做了皇帝就封燕儿做贵妃，再娶一个世家小姐做皇后。” 转头对他娘道：“娘，那张氏长得普通又是商户出生，你帮我把人休了。再给我去表妹那里提亲，不过燕儿到底身份低微，皇后是不行的。但我会封她做贵妃，那皇后不过是占着位置而已，燕儿那么大度必定不会计较的……” 话音才落，外头就想起了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还有没有规矩！”苏珏此时正是膨胀的时候，当即大怒地走了出去，谁知只来的及说了个不字就身首分家了。 鲜血喷了张齐鸣一脸，他无所谓地擦了一把，而后是苏大夫人惊恐的脸。 一路行来鲜血满地，他可是刚从崔家过来，一屋子的老少全都被他杀死，也算是终于给张家报了仇了。 想来他替新帝解决了这么大个祸害，总会念点好处，日后妹妹的路也能好走点。 张齐鸣将手上的头颅垒成一堆，在张家列祖列宗面前上了香后自缢了。陛下，且等我张某来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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