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

魔力在空气中回荡着，牧师的力量和魔力不同源，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某些气息不大对劲，他在呼唤着女孩，但他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黛西。他在逼黛西自乱阵脚。　　　　黛西的血脉在爆发。　　　　血脉爆发，会产生一条天生的魔力回路，让术士们不必像法师一样依赖于魔杖。还有一定的几率会让她变成幼兽，费利克斯摸到她变得尖尖的指甲和柔软的掌心。　　　　这可不是时候。　　　　牧师的目光还没有，他低头在自己的侍从耳边说了些什么。　　　　黛西在颤抖，黑猫的血迹还在十字架下，鲜红的血液让她想起猫的惨状，被拆骨扒皮，圣光焚烧、净化。血脉沸腾起来的感觉，跟火烧一样。　　　　“你听我说，他还没有发现你，奥斯汀。”费利克斯悄悄朝着旁边施了一个迷幻咒，人群是天然的屏障，或许主教能从人群中精确分辨出谁发出了魔力波动，但牧师显然是不行的。　　　　“别动。”　　　　侍从手中捧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他走了下来，人群为他自动分开了一条通路。黛西有些古怪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在颤抖。　　　　不是兴奋，倒像是在害怕。神的子民怎么会害怕？　　　　费利克斯正要随着人流后退，侍从忽然停顿了一下，现在围在他身边的有五个人，两个女孩儿。　　　　黛西的脸埋在费利克斯的胸膛上。　　　　“哒、哒。”脚步声停在了两人身前。　　　　黛西心中一沉，侍从的目光让她觉得芒刺在背。　　　　她缩在费利克斯怀里，血脉爆发十分痛苦，但黛西不敢表露出丝毫异常。费利克斯揉了揉黛西海藻一样的棕色卷发——越来越软了，他把黛西摁在怀里，黛西几乎都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身材单薄，心跳却很稳健，似乎并不惧怕查验。明明比她前世还要小几岁的少年，无惧无畏地挡在她身前。　　　　侍从停在了费利克斯身前：“这位可爱的女士看起来不太好。”　　　　费利克斯得体地笑着：“黛西只是累了，她刚才砸女巫的时候太激动了，她还小呢，大人。她需要休息一会儿。”他虽然用了敬称，侍从却很难从他的话里听出敬意。标准的帝都口音让侍从自惭形秽。他被费利克斯震慑得愣了一下，几乎就要忘记自己是要做什么来了。　　　　侍从打量了两人一会儿，他的沉默，众人的欢呼，牧师的注视，让黛西心里的不安重新开始滋生。　　　　“怎么抖得那么厉害？”　　　　“黛西病了，大人，我们过来主要是想要领取圣水，您也知道那些黑心的药剂商人把药剂炒得多贵了。蒙主庇佑，黛西才能更快地康复。”　　　　费利克斯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一脸虔诚。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黛西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个虔诚而不失矜持的教徒。　　　　侍从跟着画了一个十字：“蒙主庇佑。病了呀，那么……”　　　　牧师轻声咳嗽，神力把他的提醒送到了侍从耳边，提醒他牧师等了很久了。　　　　“女士。”　　　　十字架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黛西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光芒的炙人。费利克斯悄悄把魔杖放回了口袋里。　　　　“牧师大人邀请您，接受圣光的洗礼。”　　　　黛西全身的血液像要把她点着了一样，别开玩笑了，黛西还不想被“圣光”给净化掉呢！　　　　“奥斯汀，嘶——，你放松点。”黛西没办法放松，她紧紧攥着费利克斯的手。　　　　“牧师大人是在叫我么？”　　　　嗯？　　　　这是另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黛西悄悄抬起头，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看见对面的女孩脸色通红，兴奋而又不敢置信，侍从轻轻点头，牧师微笑。　　　　费利克斯再一次把她的头摁下，他低声警告着：“别让人看见你的脸。”　　　　“还有，你的指甲该剪了。”黛西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她尖尖的爪子已经在费利克斯掌心留下了几个半月印记。她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到费利克斯脸上嫌弃的神情。　　　　“啊，抱歉，费利克斯。”手忙脚乱的女孩儿，像个无措的傻瓜。费利克斯低声嗤笑。　　　　随着侍从和女孩儿的离去，人群缓缓地合拢，牧师开始抛洒“圣水”，场面一派和谐。　　　　“那边，是加西亚家请来的蹩脚牧师么？”　　　　挂着紫荆棘家徽的马车，少女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聚作一团的人群，卡娜蕊丝不赞成地纠正她的朋友：“那是临近几个镇里最好的牧师了，辛西娅。”　　　　“和乡巴佬呆久了，你的眼界也变低了么，卡妮？”　　　　卡娜蕊丝呆了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辛西娅……”　　　　辛西娅嘲讽：“不是哪样你看到了，我退婚，就是因为加西亚家没落了，订亲的时候他们还是贵族，但现在他们只是乡绅了。小加西亚配不上我的身份了。”　　　　“辛西娅，你……”　　　　“卡妮，你也该长大了。劝你的父母早点和家族认输，至少……不要待在这种乡下地方，你应该收到更好的教育——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卡娜蕊丝愣了好久，马车启动的时候，她猜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朝着辛西娅的方向大声呼喊：“辛西娅，你这个混蛋！”　　　　她不明白朋友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贪图名利，刻薄高傲，明明她从前……不是这样。　　　　她失魂落魄在街上踢着石子，转角迎头转向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家伙。　　　　“啊，好久不见……格里芬先生！”　　　　费利克斯点了点头，十分冷淡，他看起来急着避开她。卡娜蕊丝的惊喜冷却下来，她试图和费利克斯找一些共同话题，她看见他手里捧着一条裙子，那是黛西的东西。　　　　“哦，看起来那这裙子是黛西的，但怎么没看见她呢？”　　　　“喵喵喵。”　　　　费利克斯插/在口袋里的手被挤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冒头，浑身白毛，一双紫罗兰色的猫眼圆睁，胡须耷拉着，看起来很狼狈，卡娜蕊丝愣了一下：“猫？”　　　　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费利克斯眼中陡然跳跃着危险的光，样子不善，他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握紧了魔杖。一百年前，由一位教廷骑士主导了一场灭猫行动，直到现在，受过骑士教育的人都视猫与魔法师一样不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紧张的气氛。　　　　一个小时前，黛西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只小奶猫。费利克斯把她塞在口袋里，顺着人流离开。人声喧闹，黛西蜷缩四肢，一动也不敢动。　　　　她被颠得头晕脑胀，逐渐开始缺氧。周围渐渐安静了，黛西觉得她快要被闷得窒息了，她想要探出脑袋，费利克斯摁住了她的脑袋。　　　　“喵喵喵！（费利克斯，大混蛋！）”黛西伸出爪子在他腰上挠了一下，趁着他松了力气，费劲地拱开了他的手——　　　　新鲜的、自由的空气，真是美妙。　　　　黛西才刚刚探出头，呼吸上了一口。　　　　“猫？”　　　　她对上了一双碧绿的眼睛。　　　　卡娜蕊丝！　　　　黛西缩了缩脖子，扒在费利克斯的口袋上，只留下一双圆溜溜猫眼儿在外面。　　　　天呐，她怎么会在这里？　　　　“真可爱。”卡娜蕊丝不仅没有流露出恶意，反而称赞起黛西来，她压低了声音问费利克斯，“哪儿来的小猫啊？”　　　　她急急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没有别人发现它了？”海隆镇、乃至七大公国里的人，大多对猫并不友好，甚至见猫就捕杀的也绝不少。要是让人发现，对小猫和费利克斯都没什么好处。　　　　她翡翠一样的眼睛里，关切的心情溢于言表。　　　　“有。”　　　　“谁？”　　　　费利克斯不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卡娜蕊丝，女骑士被他看得脸颊微微发红，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种深沉冰冷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戒备，费利克斯不信任她。　　　　费利克斯当然不信她，上次卡娜蕊丝没给报酬的事，已经让他对她的好感度清零，加上这次再被她堵路在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见行人，多生枝节。　　　　“哦，格里芬，我没有恶意。”女骑士言辞恳切，事实上她也并不讨厌猫，因而对费利克斯更加欣赏。　　　　不愧是她喜欢的少年。怜悯、善良，竭尽所能援助着一只可怜的幼猫。她应该帮助他的。黛西看着卡娜蕊丝越来越热切的眼神，嗯，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虽然感觉不到卡娜蕊丝的恶意，但费利克斯握在了手边魔杖并没有松掉。　　　　黛西弓起背叫唤起来：“喵喵喵——”她在催促着费利克斯快点回去。可不论是费利克斯还是卡娜蕊丝都无法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将这当作毫无意义的猫叫声。　　　　“安静。要是你不怕被人抓走的话，尽管叫唤地再大声点。”　　　　费利克斯把食指按在小奶猫脑门上，两只尖尖的耳朵耷拉到两边，细长的胡须翘起来，小尖牙微微磨蹭着。　　　　他不耐烦地说：“格林小姐，如果没有恶意，你就该让开！而不是挡在这里，浪费时间，增加它被发现的机会。”　　　　黛西也抱着他的口袋点头附和，卡娜蕊丝捏了捏黛西脸上的软肉，跃跃欲试：“事实上，我可以帮您掩护过去。”　　　　“不需要。”费利克斯口气生硬。黛西血脉爆发极不稳定，万一被她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就不好了。　　　　卡娜蕊丝挑了挑眉，脸上充满挑战欲：“格……”费利克斯却已经不耐烦和她纠缠，“嘶！”　　　　小猫突然伸爪子在卡娜蕊丝手背上挠出几道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