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伊玛深深看了荀玥一眼，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自己往生咒经文的发音没读对。伊玛没说话，闭着眼睛把往生咒用正确读音读过一遍，才抬头环顾众人。　　　　荀玥也很有耐心，等伊玛把往生咒全部读完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往生咒渡灵，你超度的是谁的灵？”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荀玥只好换了个问题：“关于神女阿依的传说，上次没说全，你还知道些什么吗，比如，她那个青梅竹马后来又飞升成仙的恋人？”　　　　伊玛闻言，才真正看了荀玥一眼，眼里满是道不清的情绪，有震惊，有不敢置信，还有几分难言的苦楚。他本不想说，但看荀玥颇有几分“你若不说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伊玛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阿依的确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夏哈甫，两人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可她的恋人不是飞升成仙了，而是死了。”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除了荀玥和敬文，其余人全都将目光向这边投来。　　　　大抵是觉得惹来的关注太多，伊玛不自觉地往回缩了一下，说道：“我也只是听说，真假不得而知。反正传说嘛，都是口口相传，真真假假又有谁能知道？”　　　　荀玥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神女阿依怜爱世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伊玛说完这句，停顿了下来，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许久，才又开口继续，“传说，阿依和青梅竹马的恋人行走于世间，以助人为己任，帮助一切可以帮助的人。一次，两人走进了一片荒漠，当时正值盛夏——羌若的夏天，是连骆驼都待在棚里不愿意的出来的季节。”　　　　“炙热的阳光烧烤着大地，阳光下，两人行走于荒漠之中，连庇荫的地方都没有，早已酷热难奈。当时的阿依还不是神女，没了神光庇佑，他们只不过是行走于世间乐于助人的两个人。用你们中原话叫什么？行侠仗义。”　　　　“荒漠很大，两个人又不认识路，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恰逢此时，两人遇到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男孩是羌若当地人，声称对这一代很熟，可以带着两个人走出荒漠。以为遇到了救星，阿依和夏哈甫当然很开心地邀请男孩一起走。”　　　　“可是小孩说谎了，他本就是个孤儿，经常谎话成篇。他是被同龄孩子欺负了，被驱逐进荒漠的，根本不认识路，也不知道怎么走出去，两天没吃过任何东西的他怕阿依和夏哈甫知道了真相以后不愿意带一个累赘一起上路，才撒谎的。”　　　　“可是善良的阿依和夏哈甫被他的谎言所蒙蔽，三人同行一路，结局可想而知。男孩并没有带他们走出荒漠，三个人在荒漠里兜兜转转好几天，把所有的水和干粮都吃完了，依然没有半点走出荒漠的迹象。男孩不得已坦白了初衷，可已经太迟了。三个人早已偏离原来的路线太远，周围荒芜一片，连个鸟的影子都看不见。巨大的体力透支伴随着希望破灭的心情，眼看再没有水源补给，三个人都要渴死在荒漠里。”　　　　绝望的背后是什么？　　　　“眼看就要走到绝路，一天夜里，趁着阿依睡熟，男孩悄悄把夏哈甫叫醒。没有水可以喝，只要把同伴杀了，不就有了吗？男孩说，阿依是三个人里体力最弱的一个，就算不杀她，她过几天也会因为体力透支而倒下的。与其被太阳吸干而死，不如死前为同伴做点贡献。男孩劝夏哈甫入伙，说，他女人嘛，只要有命活着出去，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男孩巧舌善辩，说的话很有诱惑力。可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从小生活在谎言欺骗和弱肉强食世界里的他哪里懂得爱情是可以让人做出牺牲的。夏哈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害阿依，所以当他看到男孩从包裹里拿出匕首的一刹那，稍一犹豫，最终还是向男孩背后袭去。”　　　　“可男孩从小是在泥潭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哪里会没有防备，夏哈甫还没来得及扑上去，就被男孩听到了动静。男孩眼里瞬间迸发出惊讶和嗜血的光芒。”　　　　当阿依被吵醒时，看到的就是两人扭打在地的场面。那场面实在算不上好看，还很血腥，她惊呼一声，旋即朝扭成一团的两人冲去。但终究是迟了，当她跑到夏哈甫身边时，不偏不倚，利刃刚好刺穿他的心脏，殷红的血迹将衣衫湿了一片，就像是荒漠里盛开的曼珠沙华，红得刺眼。　　　　伊玛的话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以至于伊玛脸上的表情让荀玥自觉此刻再问什么对他都是一种打扰。于是她选择缄口不言，神庙里瞬间被镀上一层郁气。　　　　可荀玥有眼力价，不代表别人也有。很明显，孙泽就隶属没有眼力价的范畴，他出声问道：“那后来呢？”　　　　“都说了这只是传说，传说哪有什么后来。”伊玛没好气地瞪了孙泽一眼，“后来阿依就成了神女，你在神女面前丝毫没有敬畏之心，是要被降罪的。”　　　　孙泽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伊玛身上的怒气，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倒是一直沉默的老郑开了口：“羌若周围容易迷路的荒漠，他们进的是‘魔鬼域’？”　　　　魔鬼域里没有魔鬼，相反，相传有人在那里见过神迹。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见到的人语焉不详，连神迹是个什么东西都说不清楚，再加上那一带人烟稀少地形复杂，魔鬼域中心更是连司南都会失去作用。去追探神迹的人大多有命去没命回来。　　　　久而久之，那就成了一片羌若族人的禁地，相传，里面住着一只魔鬼，只要敢进去的人，魔鬼都会把他们吃掉，故名魔鬼域。　　　　伊玛沉默着点了点头，而后说道：“都不过是些传说罢了，根本没有什么神迹，你们也看见了，这里只有野狼。你们今天早点歇息，明天一早就下山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阿吉第一个不服气：“谁说没有的！我刚刚还看见白狮子了！”　　　　果不其然，又被老郑赏了一记眼刀。　　　　与此同时，荀玥收到了敬文星君的密语传音：“阿吉没有说谎，他说的那条狮子尾巴，我也看到了。”　　　　荀玥惊讶地往敬文所在方向望去，她才发现，敬文离得阿吉不远，从两人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神台之后的景象。荀玥也传音给敬文星君：“先睡吧，等晚一点我们再去后面查看一番，刚刚人多，不好施展法术。”　　　　对于荀玥这个强力保镖的话，敬文星君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他和衣躺下，心里将下界所经历之事从头到尾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心里直觉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到最后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敬文觉得，动脑子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动，最后索性直接放弃，两眼一闭，会周公去了。　　　　***　　　　敬文星君是被摇醒的，而且摇人的手法非常极其特别的不温柔。　　　　他本以为是荀玥看他睡得太死下了狠手，但一睁眼，一只黑不溜秋的四脚兽就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幼兽伏在他胸口上，大大的脑袋直往敬文脸上杵，还咧出一个诡异的笑，背后翅膀扑扑地扇着风，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敬文星君也被吓了一大跳。　　　　“我说荀玥仙子，能不能让你们家灵兽适当地温柔一点？”　　　　荀玥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你化身成个温柔可爱的小仙女的话，他可能会对你温柔一点。”　　　　……　　　　敬文不禁脑补了一通自己化身成仙子，身着七彩琉璃裙的样子，还没等别人说什么，自己先打了个冷颤——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荀玥对敬文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贴着墙根走，动作轻一点，不要打扰了正在睡觉的商队成员。　　　　大抵是荀玥的动作里多加了几分慎重和小心翼翼，感染得敬文也大气不敢出一声，小心翼翼地挑人少的地方走。偶尔有汉子翻个身，都让他惊吓半天，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很是新奇。　　　　过程太过专注，以至于敬文在安全通过“睡人阵”之后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不用飞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小问题的时候，敬文忧心忡忡地向荀玥询问道：“荀玥仙子啊，你的武力值究竟怎么样，够不够千钧一发之际捞两条人命的？”　　　　不是敬文星君胆子小，是很多时候，安稳日子过得越久，就自然而然地越惜命。敬文星君在天上悠闲日子待多了，都忘了死是概念。　　　　术业有专攻，敬文只是个文官，衣袂飘飘地站在别人面前装装样子还可以，打架他是真不擅长。　　　　“噗”敬文听到荀玥轻笑了一声，随后她转回身来，笑眯眯地对敬文道：“不够，所以你最好还是留在这。”　　　　那我五百仙缘不是白花了？敬文星君心道。他看着荀玥越走越远的身影，咬咬牙，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荀玥看到敬文追来倒没有多意外，只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用仙气引导一下，看看庙中哪里的邪气比较强。”　　　　敬文星君听罢，略有些得意地说道：“还用你说？刚刚我已经窥探过了，睡前是神女像上的邪气强些，但现在，是神像背后邪气强。不过说起来挺邪门的，本以为只是只普通的邪魔妖道，但是气息又不纯粹，邪气里隐隐夹杂了几分熟悉的天宫上的气息，奇怪，总之先去探探再说。”　　　　荀玥觉得，此次带敬文星君出来还真没带错，一只神兽可能没什么用，两只就不一样了。顺着敬文星君手指邪气最盛的地方看去，那地方不偏不倚，是神像的正背后。两人从旁边绕过去，令人失望的是，这地方依然和睡前一样，空空如也，只有被荀玥扶正的油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