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旭日喷薄而起,吹了一夜的狂风,收敛了许多。

袁彬含着热泪,为朱祁镇换上九龙蟒袍,披挂罩甲戎衣,头上戴的抹金凤翅盔,盔正面饰有金质真武大帝像,左右各一条吐火金龙,龙身生翼,神姿栩栩如生。

这身行头,自朱祁镇身陷以来,一直在也先处放着,说是暂存,可从昨晚也先肉痛的神情来看,若不是有所顾忌,恐怕再也不会归还。

登上也先备好的车驾,被一大早从床上薅起来的朱祁镇,仍然有些犯迷糊,要不是看袁彬都快哭了,朱祁镇上车就准备躺下。

大同城北门之上,大明龙旗高高飘扬,以广宁伯刘安、巡抚年富、总兵官郭登为首,一众文武官员早早登上城楼,神色紧张的望着城外漫山遍野的瓦剌铁骑。

“郭元登,你当真铁了心不出城去?”

刘安已经知道郭登的选择,在总兵府时郭登就已经言明,刘安这时当着众人问起,无非就是想联合众人施压,再去争取一下。

“广宁伯见谅,若真是陛下至此,你们谁想出去,本将不会阻拦。不过,本将的使命是为陛下守住大同城,大敌当前,不可擅动,誓与此城共存亡!”

郭登神色微变,握住剑柄的手不由的攥紧,沉吟片刻,朗声对身后一班文武说道。

年富古井无波,老神在在的看着城外。

身后文武官员神色各异,有欲言又止,有的面露难色,有的愤愤不平,有的却长出一口气。

即将就任紫荆关守备的兵科给事中孙祥,是正统十年朱祁镇钦点的进士,闻言正欲挺身而出,却被好友,户部理饷侍郎沈固一把拉住,急切的低声说道。

“孙兄,此非常时刻,谨行,慎言……”

孙祥眼里充满了惊愕,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最终长叹一声,缄口不言。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刘安虽然知道郭登的选择是正确的,可心里却无比窝火,土木一败,夺去了大明的皇帝,而且极大挫伤官兵士气,除几座边镇大城外,其余守将大多望风而逃,眼睁睁看着瓦剌大肆抢掠。

这些所谓的臣子,平日里都标榜忠君爱国,如今,陛下近在咫尺,竟然连出城相迎的勇气都没有,刘安心中异常失落,感觉血一直冰到了骨头里,身体微微颤抖,静静看着城外出神。

而就在城楼上的一种文武心神不宁时,负责北门守备的一位把总,面色阴沉的悄悄向不远的一位士兵,作了一连串不知名的手势,然后士兵趁人不备,匆匆下了城楼,向大同城内赶去。

“来了……”

看着瓦剌军阵的异动,孙祥连着咽了几口唾沫,仍然觉得嗓子眼干的像着了火一样。

此时,朱祁镇的车驾缓缓穿行于密密麻麻的瓦剌骑兵之中,也让他更加直观的感受到这支队伍的强大。他们的装备比起明军三大营,显得简陋而驳杂,似乎并没有统一的定制。

铁片缝制的锁子甲,是百户以上才有的配备,大部分瓦剌士兵除去背上的长弓,和手里的弯刀,就完全是普通牧民的装扮。每年进贡换取的生丝绸缎,没有被制成华而不实的锦衣,被割裂后紧紧裹在胸前要害,被当做防刺服使用。

明朝皇帝的出现,让这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部队,彻底狂躁不安,乌拉乌拉的怪叫,挥舞着手中的钩镰枪、铁骨朵,柳条编制的简陋圆盾,被敲的砰砰作响,仿佛在昭示他们的战无不胜,宣扬他们立下的伟大功勋。

也先豪华的移动帐篷,紧跟在朱祁镇身后,此刻的也先一脸得色,他本不屑于用这种小手段,去折辱已经身陷囹圄的朱祁镇,但他不介意以此打击大同守军的士气,他仿佛能感受到雅雀无声的大同城中,传来的阵阵战栗。

袁彬表现的异常紧张,驾车的哈铭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朱祁镇经过了娜仁的生死时刻,似乎胆子大了许多,轻轻拍了拍袁彬的肩膀,对浑身紧绷的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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