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雪看着沈珂安挽着许泽的手走到自己面前，慢慢勾起嘴角。她其实是不认识许泽的，但她是一个专业的经纪人，既然旗下有艺人去许泽手下拍戏，那找人弄张许泽的照片来认个模样，还是应该的。至于更多的，譬如许泽的背景和经历等，她就没兴趣去挖了。　　　　“许导怎么也来参加我们公司的宴会了？准备跳槽？”她微笑着问，示意沈珂安走到自己身边来。　　　　沈珂安垂眸，装作没看见。　　　　林雪目光一凛，脸色不太好看。　　　　许泽看了一眼人群中心，慢悠悠地说：“你们的新老板邀请我，所以我来看看。”　　　　一道行色匆匆的人影从远处走过来，伸手跟许泽握了握，语气歉疚：“许导，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您，请随我往这边来。”　　　　许泽点点头，伸手帮沈珂安拉好外套，对林雪笑了笑，跟着那人往前走去。　　　　林雪一脸愕然，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拳头，心情复杂。　　　　跟许泽打招呼的是公司人事部的经理，人称“笑面虎”，平时不管见到谁都不咸不淡，没想到对许泽竟然这么热情——暂且不论这热情几分真几分假，这个姿态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她身边的男男女女觑准时机，煽风点火：“沈珂安这是完全不把林姐放在眼里啊，也不想想之前落魄的时候是谁给她的机会，现在这风头才刚过，又不检点了......”　　　　林雪紧了紧牙关，冷冷地扫了一圈出声的众人：“她有本事往里走，你们有吗？只要你们争气，该给你们的资源我都会给你们，别整天想着在背后搞小动作，如果有用的话，在她掉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们早就该比她火了。”　　　　出声没出声的都对视一眼，心有戚戚。　　　　沈珂安没有回头看林雪那帮人，悄悄地靠近许泽耳边，轻声问：“你跟我们的新老板很熟吗？”　　　　宴会厅里香味混杂，但沈珂安一过来，许泽鼻间便只有她的味道——清冽、独特。他看了一眼人事经理略显急促的脚步，嘴边漾开一抹淡笑，“......相当熟。”　　　　打量的目光不停地投向两人，沈珂安感受到一道分外炙热的，下意识抬头循着那道视线望过去。　　　　——是席洋。　　　　许泽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坐这里怎么样？”沈珂安回过神，看了一眼几乎无人的角落，点头，“挺好的......”　　　　顿了顿，想起许泽才是正主，自己不过是陪衬，便补充了句：“你觉得行就行。”　　　　“我也这么想。”许泽拉开座椅，示意她入座，轻笑着说：“你觉得行就行。”　　　　人事部经理陪着笑了一会，等两人都坐好后，热情地问：“许导，有什么您尽管说，我去那边招待一会客人。”　　　　许泽抬眸，点头回：“去吧，一会有你忙的。”　　　　他的话似有深意，但沈珂安没有细想。　　　　一直到宴会开始，传说中的新老板都没到场。　　　　沈珂安盯着桌面上那块“总经理”的牌子看了好一会，疑惑地偏头，“许导，这里原来安排的就只有总经理和我们俩吗？还是说其他人都没来？”　　　　许泽淡定地抿了一口龙井，偏头扫了一眼目之所及的地方，“应该是看到总经理没来，所以本该坐在这的人另寻了舒服的位置坐吧。”　　　　他的解释让沈珂安心服口服，安心地拿起碗，舀了半碗热汤，放在他面前，“那我们就可以放开了吃，这里的饭菜肯定比我做的好吃。”　　　　“那可不一定。”许泽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沈珂安碗里。见她开开心心地喝了一口桌上的红酒，失笑着摇了摇头。　　　　别人来这都是出于商业目的，吃不吃东西在其次，因此这里的经营者并不需要在饭菜上花费太大的心血。营业这么久，沈珂安恐怕是唯一一个真打算在这大吃一餐的顾客。　　　　沈珂安吃了一会，就明白过来这个道理了，原因倒不复杂——她的肚子被礼服紧紧地束缚住，再也没法往里装东西。　　　　饭菜和桌子很快便被撤了下去，偌大的宴会厅显得空旷起来。　　　　打着领结的侍者捧着酒和饮料鱼贯而入，宴会算是正式进入主题。　　　　人事部经理站在台上，笑意吟吟地举杯：“欢迎各位来参加今天的宴会，本次宴会旨在为新任总经理接风，但我们的总经理不巧临时有事，委托我感谢大家的好意......”　　　　沈珂安听着，小声对许泽说：“新老板好神秘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呢......”　　　　“我知道啊。”席洋的声音突然从沈珂安身后响起，吓了她一大跳，手一抖，高脚玻璃杯里的香槟顿时少了一半。　　　　许泽微微皱眉，示意侍者拿来干净的毛巾，慢慢帮沈珂安擦干净手上的酒液，“你们的新老板跟我一个姓，跟我的性格也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这还不够特别吗？”席洋似笑非笑地说，双眼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许泽，“新老板跟许导，关系匪浅啊，说不定还是一家人......”他说这话时眼睛瞧着沈珂安，但沈珂安一点反应都没有，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沈珂安其实将他们的话都听入了耳中，只是她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上的温暖上，所以分不出心思想别的。　　　　许泽帮她擦完手后，竟然还没撒手......　　　　这事经不得细想，一想，肾上腺素就激增，让她的脑电波变得兴奋异常，各种想法都冒了出来。　　　　她又不是第一次跟异性牵手，就算没有正经谈过恋爱，但拍戏时，除了深入的交流，该有的亲密接触她都尝试过，怎么没有哪次跟这次一样呢？　　　　她没反应，许泽不说话，席洋站得越久，越觉得难堪。　　　　旁人不清楚他们的情况，等台上的讲话结束，便举着酒杯围了过来。　　　　恭维话一箩筐接一箩筐地朝席洋砸去，他维持着标准的笑容，不走心地道谢。　　　　终于有人意识到许泽和沈珂安的存在，出声问：“这位是？我们的沈大美女不介绍一下吗？”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介绍给你她怎么办？”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沈珂安皱眉，抬起头来，挽着许泽的手，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新戏《逆日》的许泽导演，他来是受总经理的邀请，各位好好表现，指不定哪天就上了许导的戏。”　　　　看她的架势，就像刚寻到四叶草，急哄哄来与人炫耀的小屁孩。　　　　导演虽然比不得制片人权力大，但安插个把演员还是可以的，众人心思活络起来，看向许泽的目光显得格外热切。　　　　敬酒的对象眨眼便从自己换成了许泽，席洋一手插裤兜，一手捏着酒杯，神色晦涩不明。　　　　许泽以酒精过敏的名义将众人打发走，余光瞥见沈珂安微微扬起脖颈，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含笑转头，轻声问：“累了吗？想再待会还是回去？”　　　　不知是不是多心，沈珂安总觉得许泽对自己温柔得过分，轻咳一声，眼神游移，“都可以啊，听你的......”　　　　被两人遗忘的席洋放下酒杯，轻笑一声，挑眉说：“珂安，你是不是还在怨我？都说粉丝的行为明星买单，但这个单，我买的实在是冤啊，真的不能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吗？”　　　　他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减小，有注意着这边的，好奇地问道：“席哥，什么单啊？”　　　　席洋叹了一口气，眼神歉疚地看着沈珂安，“我的一些黑粉查到了珂安的住址，做了一些过激的事情，逼得房东把房子收回去了......”　　　　沈珂安被黑粉攻击的事，大部分人都知道，但她被逼得连家都没了......这事大家还是头一回听说。　　　　同情的目光一道接一道朝自己投来，沈珂安如芒在背，皱眉对席洋说：“我跟你说过了，我已经找到新的住处，这件事跟你无关，不需要你赔什么罪。”　　　　说完，偏头看向许泽，放缓了脸色问：“许导，我们回去吧？”　　　　许泽还没点头，席洋上前一步，挡在沈珂安面前，语气坚定：“不行！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不能。我送你回去，如果你的住处还行，我帮你付房租，如果不行，就去我空着的房子里住！”　　　　旁人看出了沈珂安的不愿，出声劝说：“珂安啊，这事对你来说有益无害，就答应了吧，席洋又不会害你......”　　　　“是啊，之前你被诬陷的时候，不是席洋最先发声明帮你吗？现在难得有这么热心肠的人了。”　　　　“后来你被黑粉盯上，这又不是他想看到的，不管你现在心中有没有怨，退一步大家都舒服，你说呢？”　　　　“......”　　　　沈珂安紧捏着双拳，心头有怒火升腾。　　　　最先发声明？她之所以会被拍到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照片，不正是他席洋做的吗！　　　　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席洋不是第一天在娱乐圈混了，能不知道他的出声只会激化他的粉丝和她之间的矛盾吗！　　　　有益无害？如果被席洋知道她现在的住址，不光是她会遭殃，就连许泽也要被连累！　　　　退一步大家都舒服？凭什么她作为受害者还要往后退一步？席洋不让她舒服的时候怎么没看到这些人出来说话！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沈珂安说了算。”许泽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等他解释。　　　　沈珂安偏头看他，顶上的吊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如佛陀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