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戏拍得很顺利,沈珂安就跟进入了忘我状态似的,所有的镜头都一条过,堪称奇迹。    收工时于凯用羡慕的语气对她说:“不就中午跟许导的家人吃了一顿饭吗?怎么还突然开窍了呢?”    不好的记忆涌入脑中,沈珂安扯了扯嘴角,心不在焉地回:“人活脸,树活皮。那么多人等着看我笑话,我总得给自己争口气。”    仔细想想,还是很气。    她身世有多复杂?不就是被亲生父母扔掉,然后被养父母领养吗?    养父母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也算小康以上,只是后来被疾病拖垮了而已。起码她生长的环境还算不错,为人不说多正直,但也是遵纪守法、爱岗敬业的好公民。    没想到她把许瑞想象成教导主任,而在许瑞眼里,她连学校里的学生都不是,成了在外面混、企图带坏许雨婷甚至许泽的流氓地痞?    “回去了。”整理完所有事务的许泽走过来,见沈珂安自个儿在那握着拳头憋气,挥着手提醒了一声。    沈珂安回过神,转眸看了他一眼,脸色平静地背上自己的双肩包,“我有点事要去办,你们先回去吧,晚饭不用等我。”她不害怕许瑞,但心里多少会有点疙瘩,所以连带着对许泽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许泽微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作声。    许雨婷蹦过来,挽住许泽的手,兴奋地说:“二哥!我们快回去吧!我还是头一回不在爸妈眼底下住呢!今晚可要好好玩......”    一对上许泽的眼神,许雨婷就心虚得连话都不敢往下说了。眼珠滴溜溜一转,嘀咕道:“我是个成年人了......”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地问:“咦,沈珂安呢?她怎么这么磨蹭啊!”    许泽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语气微沉,“她有点事,去忙了。”    许雨婷点点头,仔细琢磨了一下后,“啊”了一声,拉着许泽的手说:“原来二哥是因为这事不高兴啊,那我今晚是不是可以玩通宵了?”    “不可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许泽将车门打开,面无表情地将她塞了进去。    许雨婷:“......”二哥被大哥附身了!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    出租车开到美容院门口,沈珂安下车,用双肩包挡住头,快速跑了进去。    挂着甜美微笑的工作人员好心递上纸巾,关切地问:“这位女士,请问您需要做什么项目呢?”    她说话间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沈珂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得出结论——是个大客户。    这年头,最在意保养的不是底子差的,而是底子本来就不错的。她们很清楚美貌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所以更舍得砸钱。    沈珂安不知道也不在意工作人员的想法,抬手指了指后腰,透过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点颗痣。”    工作人员愣了愣,很快便找回专业素养,伸手指引沈珂安进入专门的点痣区域。只是之前的热情终究还是消退了,一路上没有再跟沈珂安多说一句话,脸上的笑也没了影。    ——不能给她带来好处的,她舍不得投入精力。    躺在床上的沈珂安清楚地感觉到后腰处的刺痛感,空气中弥漫了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闻起来竟然有点香。    “好了,确定没别的痣要点了吗?我看你后颈这里还有颗,要不要一起点了?”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用手在沈珂安脖子上摸了摸,似乎是想证明自己没有骗她,那里真的有颗痣。    沈珂安摇摇头,忍着痛说:“不用了,这样就行。可以了是吗?那我起来了......”    “哎,药还没喷呢,你急什么啊!”工作人员拍了沈珂安一下,示意她不要乱动。从冰柜中拿出一小瓶药水,在点了痣的地方喷了喷,接着说:“回去后,不能让伤口沾水、见光,少吃酱油和辛辣的东西,一天喷五次这药水,到喷没了为止。好了,可以起来了。”    起身时,沈珂安觉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终于被驱散了。    交钱时,沈珂安被告知她的账已经结掉了。    见她愣神,工作人员体贴地指了一个方向,解释说:“是那位先生付的款,您应该认识。”    沈珂安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眼生的年轻男人。她很确信对方不是自己的追求者或者爱慕者,因为对方看她的眼神十分冰冷,不带任何温度。    男人不动,她只好自己上前问个究竟:“你好,你应该是付错款了吧?给个帐号,我把刚刚点痣的钱还给你......”    “你亲生母亲想见你,跟我走一趟。”男人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不带半点商量意味。    沈珂安的双目一凝,不动声色地说:“先生认错人了。如果你不想要,那我就把这钱捐出去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如果你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的话,就跟我走。”男人不疾不徐的说,像是料定她会妥协。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们是在僵持,表情疑惑,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两位需要帮助吗?”    沉默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工作人员不安的拿起电话听筒准备报警时,沈珂安出了声:“走吧。”    美容院离枫林路不远,开车的话,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沈珂安觉得这段行程走得格外艰难,虽然一路上的风景很不错,霓虹灯在高大的树木间若隐若现,像七彩的精灵在翩翩起舞。    她没有跟男人多说一句话,男人似乎也没什么谈兴,只在下车时交代了一句:“左拐直走,老板在门口等你。”    听这话,他是不准备继续跟下去了。    沈珂安转头看了一圈,刚生出来的逃跑想法顿时被打消。这里树木茂盛,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的距离相当远,完全看不到边,她要是乱走的话,猴年马月才能走出去?    更重要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去解决。    据说枫林医院里住的人非富即贵,沈珂安看着面前豪华大气的建筑,肯定了这话。    建筑门口站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在看到沈珂安时,挥了挥手,嘴角上扬,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是安安吧?你跟你妈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笑呵呵的模样倒是和蔼,但他说的话却让沈珂安十分不满。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我跟您口中的那位长得像,只是一个偶然,并非所谓的拥有血缘关系。”她站在他面前,双手插兜,全身都散发出抗拒的气息。    “哎呀,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汤宇,你叫我汤叔叔就好。”汤宇装作没听见沈珂安的话,自来熟地伸出手,招呼着沈珂安往建筑里走。    沈珂安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现在的确是有点被勾起好奇心了——所谓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么多的人为她鞍前马后。    汤宇回身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不情愿,放低了音量说:“不是我故意说那话气你,是她信誓旦旦地说你肯定是她女儿,所以我就顺着她的话叫了,一会你见到她就知道了,她那脾气啊,贼倔!”    沉默了一会后,沈珂安问:“带我来那人,是你手下吗?他是不是跟踪了我?”    如果他们要说是偶然的话,沈珂安也找不出证据反驳。但汤宇听完这话后,十分爽快地回:“是啊!我让他跟着你,保护你的同时顺便看看你有什么异常动作没,这不,今天就发现了!”    “跟踪人是犯法的。”沈珂安皱起了眉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脚步,沉了脸色问:“这医院怎么没人?”    汤宇跟着顿住,耐心地解释说:“这一栋算是疗养院,她喜静,给了钱让医院另盖一栋,这一栋就单独给她住了......若非需要,这里一般是没有人四处走动的。”    沈珂安:“......”    这个女人真有钱......还事儿多。    一直走到三楼的某间病房,汤宇才停下,转头对沈珂安做了个口型:“到了。”    奇怪的是,刚才还平稳的心跳,在看到这两个字后,突然加速,快得沈珂安觉得它马上就要爆炸。    汤宇打开门后,笑着往前,兴奋的说:“晚晚,看我把谁带过来了?”    沈珂安抿着嘴,直直地看进所谓“母亲”的人眼里。四目相对,她想象中的电光火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女人“喔”了一声,继续浇花。    汗珠从后背流下,沈珂安站在原地,竟不知该往前还是后退。    ——原因很简单,她真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不,或许应该说,她比自己漂亮多了,岁月不但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还给她平添了十分风情。    她真美。    女人慢条斯理地浇完花,抬眸看了一眼如同罚站的两人,扬起好看的细眉:“坐啊,知道我叫什么吗?”    沈珂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摇头,“不知道。”    “夏晚。”女人走到她面前,伸出一根白皙纤长的食指,迫使她抬起下巴,展颜一笑,加重语气说:“记住了,你妈叫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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