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唐尧单来同程祈宁讲这句话,程祈宁还有些不信,可是方才她二哥也说了同样的话…… 她信她二哥的。 程祈宁看向程祈元:“二哥,你为何说珠玑郡主不好?” 程祈元闻言,先是瞥了一眼唐尧,显然唐尧的存在让他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他和自己的妹妹说话,不想让唐尧这家伙听了去。 程祈元几番表情暗示唐尧不该再呆在马车上了,唐尧却是兀自别开了眼,看向了别处,对程祈元眼中的嫌弃视而不见。 见唐尧装作看不懂他的暗示,程祈元起有些不悦,站起身,到了程祈宁的身边。 他俯身到了她的耳侧,放低了声音,将小时候遇见珠玑郡主偷偷说赵氏坏话的事情同程祈宁说了。 程祈元十五岁,正是少年好时候,他的容貌与阳刚无半分关系,甚至算得上秀气,肤白如玉,姿容清雅,与程祈宁隐约有几分相似。 二人凑在一起说话,程祈元眉眼中温柔带笑,程祈宁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自然而然地朝程祈元那边偏头过去,一看就知道两兄妹之间的关系很好。 唐尧忽然觉得马车里闷到有些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瘪着嘴带着怨地重重往马车车壁上一倚,视线投向了窗外,弄出了点声响。 不过程祈宁专心听着她二哥的话,根本没理会唐尧的小动作。 唐尧的眼底愈发落寞。 程祈元说话的声音虽小,可是唐尧却能隐约听见。 听程祈元说,这赵初娉与赵初喜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 唐尧眉头皱起,清俊的面容上攀上了几分疑惑。 唐尧只知道珠玑郡主同赵氏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和睦,竟从未想过她们两人的关系可能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 程祈宁听完了程祈元讲的话,皱了皱眉:“在背后妄议他人的人,的确算不得品行端良。我本以为珠玑郡主愿意为了邦交远嫁碑姜国,会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却没想到会是这种人。” 唐尧也在听着程祈宁的话,一边将修长的手指屈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头,程祈宁说一个字他便点一下手指,越点他身上的怨气越浓重。 她对她二哥说的话真多。 后背渐渐渗透进了马车车壁上的凉意,唐尧的身子猛地弹开,眉心凝起,对这点凉意感到不悦。 今日要到侯府了,程祈宁在脑袋两侧梳了两个弯月髻,耳侧特意散着些碎发,显得她的侧脸的精致轮廓更加清晰。 程祈元听完程祈宁说的话,看着妹妹出落得越来越美的脸庞,小少年的眼里多了赞许与骄傲。 他抬手摸了摸程祈宁的脑袋,又怕弄乱程祈宁的头发,动作不敢太大:“念念说的没错。” “虽说她与我们家沾亲带故,可是这种人说不准会有什么坏心眼,念念,你可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祈元一边说着,一边屡次瞥向唐尧,话里有话。 唐尧面容平静:“念念,你二哥说的对。” 东宁侯府的府邸在韶京城中,地理位置绝佳,马车过了城门之后往城内走,韶京城中人多也繁华,热闹喧嚷的人声渐渐透过马车窗棂传了进来。 程祈宁对唐尧再冷淡,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乍到韶京听见了外面喧嚷的人声,多少有些好奇,将脸凑到了十字海棠的窗格子边往外看。 “快到侯府了。” 程祈元早就将韶京地图记在了心中,看见了外面几个店铺的名字,便知道现在马车已经到了韶京最繁华的街市了。 再过几条街,东宁侯府就到了。 程祈宁忽然有些紧张,手心往外冒着汗。 不知为何,她看着这条长街上的铺子与往来的百姓,心中居然有着过分剧烈的喜悦。 那种被束缚多年之后,终于重获自由一般的喜悦。 她甚至对这些铺子还有着微弱的熟悉感。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韶京虽是故土,但她却在两岁多的时候便离开了,怎么会对这些铺子有记忆? 且不论十几年时光让这条长街发生了什么变化,就算是这条街没变,两岁半的她也该是懵懵懂懂不怎么记事的。 她不像二哥记性那么好,程祈宁性子有些懒,好多事情她都不愿分神记住,记得很是糊涂。 然而心头的狂喜是骗不了人的,程祈宁的眼睛甚至微微泛红,泪水控制不住地要涌上来了。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梦境。 在那个梦境里面,她虽贵为太后,可是却是被拘谨在宫闱深深的后宫之中,宛如笼鸟,插翅难逃。 梦里的她,必然是日思夜想着要逃出去的吧。 可是最后她却死在了那里,死在了自己养大的孩子的手里。 梦里的黄袍加身的青年,送毒鸠予她的太监,还有最后闯进来的紫衣青年,以及那块黑色麒麟玉,交叠着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程祈宁的身子猛然一怔。 黑色的麒麟玉……? 她抬眼去看唐尧的脖子,一根红线蜿蜒到了他圆圆的领口里面。 红线没入领口之后,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是她记得前不久她是见过唐尧戴着一块黑色麒麟玉的。 那块玉……好像和她梦里所见的,极为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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