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湿漉漉的箱子,晏菀青带着慷慨就义的表情一步步靠近了怎么看都像是废弃鬼屋的哨塔,推开花园外半开的铁门,吱吱嘎嘎的声音在雨声中也格外清晰,冰凉的雨水混合铁锈味沾了满手,在穿过花园小径后被她悉数抹到了木质大门的门板上。 “咚、咚、咚。” 她扣响了大门,然后将黏糊糊的鬓发尽数别到了耳后。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见面,我得尽量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从兜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折叠镜,对一脸不赞同的浣熊解释道,“不管是对门内的,还是门外的。” 浣熊吐了吐舌头,几步跳到了半人高的皮箱子上,对着外面的雨幕龇牙咧嘴,把毛茸茸的尾巴和肉乎乎的屁股留给了自家主人。 “竟然从学院追到了这里吗?” 撩了一把粘在脸上的额发,晏菀青谨慎的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派遣证依然完好无损的贴在内衬里,然后来了个深呼吸,理所当然的,只吸到了一鼻腔的潮气。 “我有时候真的希望我是个哨兵。” 她在立即拍门喊救命和安安静静装个逼之间犹豫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自己的皮箱子拉到了门口,嫌弃的看了看湿哒哒的地面,颇有些自暴自弃意思的撇了撇嘴。 “这样我就不用寄希望于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是个好人。” 浣熊配合着摇了摇尾巴,瓢泼的大雨是狩猎者最好的保护色,晏菀青能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有规律的跳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被猛兽盯住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很清楚这意味着危险在不断迫近。 “呜……” 低低的兽吼从浣熊的嗓子里发出,憨厚可爱的面容随着两边嘴角的拉伸而变形,露出了藏在其中的尖利獠牙,就连娇小可爱的身形都随之开始改变…… “不不不不!”晏菀青一巴掌拍上了精神向导的脑袋,小声训它,“现在还不是时候,别给我惹麻烦!” 这一巴掌无异于给燃烧的火把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原本蓄势待发的浣熊立马就不情不愿的耷拉了脑袋。 这厢偃旗息鼓,并不代表着那厢也会善罢甘休。 就在浣熊变老实的当口,伴随着低声咆哮,一道黑影正渐渐从雨幕里向她们走来,哨塔门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打出了一抹抹拉长变形的剪影。 那是一头大的惊人的黄褐色东北虎,背部的一道道黑色条纹和白色的下腹部都彰显出拥有者的强壮,更别说那张血盆大口了。 “我的荒野女巫啊,这简直就是刚过完年的我。” 晏菀青忍不住对东北虎庞大的身躯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被浣熊不满的撞了一下腰。 捂着饱受创伤的老腰,她决定识相的把精力集中于眼前的险境,“……短兵相接吗?底气这么足肯定是配向导了呗。” 浣熊“呜咽”了一声,招来了对面的一声兽吼。 “也对,”她回应了精神向导传来的信息,“没有鸟愿意下雨天出来,负责攻击的猛兽配上负责侦查的禽鸟,对方意外的是传统派啊。” 晏菀青很清楚,自己正站在一座正了八经的哨塔门前,既然是哨塔,就意味着里面肯定有哨兵存在。很显然,追杀自己的那群讨厌鬼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因为星空海盐塔根本就不在王国公开的五十座哨塔之列。 对方自觉占领了绝对优势,这才敢在向导因天气受限的状态下直接出击。 抬头望了望身后哨塔黑漆漆的窗户,晏菀青最终还是放弃了大声呼救的打算。 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去寄希望于陌生人可能产生的善意,况且,一个刚毕业的向导竟然会被人追杀到分配地,傻子都能瞧出不对劲。 话又说回来,既然对方选择了在这个当口发难,事后必然会惊动塔里的人,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可能暴露的信息压到最少。 “老规矩,把他们给我扯进来,”她舔了舔嘴唇,明明危险近在眼前,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既然来了就没办法,让我们一起玩玩吧。” 收到了指令的浣熊跳上了主人的肩膀,这就像是一个动手的信号,对面的万兽之王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肢蹬地,对着一人一兽猛地扑了过去! 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来自野兽嘴里的腥臭气息吹开了女子的额发,就在布满粘液的獠牙即将碰触到她的脑袋时,一只粗壮无比的兽爪从旁伸出,精准的掐住了东北虎的脖颈,浣熊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瞬间暴涨成了庞然大物,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万兽之王整只拉向了猎物的身体! 晏菀青的精神世界在“浣熊”抓住对方的那一刻卸下了所有屏障,而当东北虎的尾巴稍都被吞进去后,一道道严密的防御闸门又轰然落下。 “哐!” 玻璃破碎的声响从头顶传来,晏菀青跌跌撞撞的向退了几步,靠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皮箱上,而在陷入精神世界之前,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啊,好想打饱嗝啊。 “你在做什么?” 阮珏铭依然维持着握住门把的动作,惊讶的看着好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熄灭了桌上的柴油灯。 房其琛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整个人贴上了窗户旁的墙壁,动作隐蔽的向外张望,而他的精神向导则乖顺的缀在主人身后,一下子跳上了窗台,像是普通家猫一样窝在了上面。 普通人看不见精神向导,而看得见的有时候也会忽略真正宠物和精神向导的差别。 “喵~”布偶猫叫了一声。 青年看着屋外逐渐逼近孤身女子的东北虎,无声的笑了。 目光灼灼的盯着窗外的房其琛并不知道,他这一笑可把阮钰铭吓得够呛,作为前者的老熟人,后者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危险预警大法”,而他的笑容赫然在列。 果不其然,笑容出现后没多久,这位爷就直接撞破了本就颤颤巍巍的窗户,从三楼直接翻了出去! 我的维修费! 阮钰铭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悲鸣,果断抛弃门把手跑到了洒落了一地玻璃渣的窗前,小心翼翼的向下张望。 房其琛的动作很快,应该说,同等的哨兵还没出现比他更快的,他是在“浣熊”禁锢东北虎的时候破窗而出,在落地的一瞬就掐住了来袭哨兵的脖子,还有余裕去搂住晏菀青的腰避免她滑下皮箱。 袭击女子的哨兵身材壮硕,或许有些太壮硕了,若不是身高不够,简直就是一堵结实的墙,就像他的精神向导一样。而现在这堵“墙”毫无反抗的被拎在房其琛的手里,四肢无力的下垂,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正准备扭断对方脖子的手一下子松开,听着远处和面前一同响起的重物落地声,青年挑了一下眉毛,饶有兴致看了一眼怀中同样昏迷的女子。 “看样子军部派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他对正把上半身探出窗外的阮钰铭说道,“距离四百米,三点钟方向,你去把另一位贵客给拖进来。” “我?!”阮钰铭吓得差点直接翻出去,“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人员!” “别拖拖拉拉的,这个也归你。”房其琛踹了踹地上昏迷不醒的壮硕哨兵。 “那你干什么!”阮钰铭字字泣血。 “我?” 房其琛一手揽着晏菀青,一手提起了她摆放在门口的大皮箱。 “我当然是把睡美人给送进去,不然你还打算让咱们的向导小姐在外面淋多久的雨?” 你明明刚刚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阮钰铭差点被气了个仰倒,好在他的职业素养终究迫使他在投入苦力事业前问了一句正经事:“你非让我搬就搬吧,可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房其琛迈入哨塔的脚一顿。 “我看见她的精神世界吃人了。” “……吃、吃人?!” “恩,吃人了,”他点了点头,“还是两个。” “我的个乖乖!” 阮钰铭探出的上半身一下子就收回去了,紧接着就是哒哒哒的脚步声,他脚上的昂贵皮鞋与粗糙的楼梯台阶互相摩擦,也不知道事后发现会有多心疼。 就在房其琛将昏迷不醒的晏菀青放到大厅沙发上时,气喘吁吁的情报员终于出现在了楼梯口,他三步并两步的奔过来,纳闷的打量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新同事。 “……你是不是又驴我呀?” 盯着晏菀青看了半天,他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 “就这小身板儿,能吃人?还能吃两个?要是她能吃人,我岂不是可以吃一个加强排?” 房其琛闻言顿时笑了,“她和你可不一样。” “小看向导可是会吃大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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