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令迟月回来了。    远远见他白衣翩然,阮璃心头宛如有石头落下,顿时松了口气。    令迟月轻巧的落在阮璃跟前,丢了个鬼门活口给她。    她一怔,见这活口正是那个唱歌的女子,阮璃低身揪住她领口,沉声道:“你们在梧桐镇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是为了什么?说!”    那女子倔强的把头别向一边。    阮璃发了狠的揪紧她领口,“你不说,我就用你想不到的咒术折磨你!”    女子恨恨道:“动手吧!”    阮璃眼底幽深一片,蓦地冷笑一声,悠悠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瞥了阮璃一眼。    阮璃冷笑:“我是卫朝国师。”    女子果然被惊吓了,扭头瞪着阮璃,因惊惧而瞪圆的眼睛,在雪白的脸上宛如两只鬼魅的黑洞,“你……你是……”    “我被你们鬼门暗杀,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阮璃一字字道,“说,是谁雇佣你们杀的我!你若不说,我就让你的经脉一寸一寸的断掉,放干你的血,一点点扒掉你的皮!”    “你……”女子眼中渐渐被恐惧所填满,她还是没能捱住阮璃的恐吓,颤抖道:“我不知道,我从前不是鬼门的人,鬼门已经被灭了……”    “那如今的鬼门是哪里来的?你们为什么会使用原先鬼门的法术?”    “我……我不知道……我加入新鬼门的时候,就有人教我这些法术……”    阮璃暗暗心惊,这鬼门的水比她想象的还深。    阮璃再问:“那如今这鬼门资历最老的人是谁,这个你总知道吧!”    女子骇然道:“是……是原先的鬼门门主,荧惑。”    从前的鬼门门主?阮璃大吃一惊,不由看向令迟月。    令迟月冲阮璃摇摇头,认真道:“三年前我报复鬼门时,已将荧惑亲手诛杀。”他勾一勾唇,对女子道:“你在说谎。”    “我没有!”那女子听言更是骇然,看看令迟月,再看向阮璃,哆嗦道:“门主她……她虽然死了,但意志还在……”    令迟月不由皱了皱眉,冷笑道:“怎么越说越离奇。”    “是门主的意志重建了鬼门……我们所有人都活在门主的意志之下……”女子一个劲的道,“门主的意志指引我们偷盗血玉辟邪,门主的意志让梧桐镇被红雨笼罩,一切都是门主冥冥中的指引……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一切的只有门主,只有门主……”    “疯子。”阮璃丢开女子,沉沉叹了口气,脸色不愉。    看这女子的样子,明明人是清醒的,却像是被人深度洗脑,本质上还是一具听命行事的傀儡。    再审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    阮璃只冷冷看女子一眼,“荧惑在哪儿?”    “不知道,我不知道……门主法力无边,不是我们能见到的……”    阮璃气郁,再也不想多看这女子一眼,冷声道:“陶然,送她上路吧。害死那么多人,教她血债血偿。”    陶然放出一支机关箭,取走了女子的性命。    夜色透过薄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凉,夜风扑着阮璃红裙上缠丝明媚的一角,宛如初夏繁花间妩媚的蝶翅。    她心头并不松快,脸色沉郁,呼吸缓慢而沉重,那声音如错乱沉郁的鼓点,绝望的敲打着。    陶然不觉轻轻扶了阮璃,“阮姐姐没事吧……”    阮璃摇摇头,示意陶然不用担心。她调整了心绪,目光落在令迟月脸上,关切道:“你还好吧?”    “没什么事。”令迟月浅笑,“倒是阿璃看起来很消沉。”    “我也没事,不过是听了些不着调的胡言乱语罢了,也不算全无收获。”阮璃吸一口气,道:“如她所说,若真是荧惑死后的意志在指引他们,那我只要找到荧惑的意志,就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事了。”    令迟月静静道:“是这个道理。”    “对了,血玉辟邪呢,你拿到了吗?”阮璃问。    令迟月勾唇一笑,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上一枚小巧玲珑的血玉辟邪,通红剔透的身子里天然有着龙纹的絮状物,精美而高贵。    阮璃惊讶的看着这小小辟邪:“怎么变这么小了?”    令迟月解释:“它修出了灵智,我让它变小,它就真变小了。这样就方便我们带它回皇陵。”他将辟邪放进衣襟之中,道:“我们回去吧。”    “好。”阮璃最后望了眼梧桐镇,强抑住心底的痛苦和自责,暗暗道:有朝一日,我定会为你们报仇。    她跟上令迟月和陶然的步子,又猛地想到令迟月惧怕黑暗和安静的事,便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就如同两人来时一样。    令迟月自然而然的回握阮璃,无声的笑了笑,狭长桃花眼里漾起如水的温情。    他将无尽的欣喜都掩藏在幽深的眼波之中。    晏北、令轶和玫箬三人,见阮璃他们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令轶如一阵风似的冲到令迟月面前,叽里呱啦道:“少爷你们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把小的给担心坏了!”他说罢,视线扫到阮璃和令迟月交握的手上,令轶不由得怔了怔,露出一个十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阮璃第一时间就觉得令轶的这个笑容有问题。    令迟月轻轻松开阮璃,抬手在令轶头上打了个暴栗,笑着薄斥:“乱看什么?别弄得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给你家少爷丢人。”    令轶揉着被打的地方傻笑,心里把令迟月从头到尾腹诽了一顿。    “阮国师……”玫箬的声音在这时飘来,有些试探性的,在这空旷郊野里听来,竟有一丝缥缈的意味。    玫箬脸上是心虚的表情,她走到阮璃身前,似是不好意思开口,挣扎了半晌,终于从舌尖吐出几个字:“谢、谢阮国师救命之恩。”    阮璃并不怎么在意,只温和道:“嗯,小事。”    玫箬咬牙,下决心道:“总之奴婢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不喜欢白受人情。这个人情奴婢先欠着阮国师的,日后定会还清!”    阮璃对玫箬的态度有些意外,她道:“随便你了。”    接着,陶然将事情的经过都讲了出来。    玫箬和令轶听说客栈里那些人好多都死在了梧桐镇的雨中,且还是那样惨烈的死法,不由得露出骇然的表情,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就连常年冰山般的晏北,都皱起宽阔的眉,低低道:“畜生。”    令轶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一拍脑瓜,呼道:“怪不得呀!刚才我们几个就见到不少人从梧桐镇的方向跑回来,失魂落魄的跑回去客栈了。看他们的神态,简直被吓破了胆,估计会连夜收拾东西离开吧!”    他说着就望向客栈的方向,整个客栈灯火通明,却没有传出任何杂乱喧哗的声音。    众人都望着那座客栈,玫箬忽的颤了颤,说道:“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么多人跑回了客栈,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听见传出什么声音。而且那些人,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她这么一说,令轶也反应过来了,不禁脸色大变,吓得蹦起来,躲到了令迟月的身后。    “少爷!那客栈有问题!”    令迟月却毫不意外:“我知道。”    “少爷知道?”    令迟月和阮璃交换了眼神,定定道:“走吧,我们回客栈去,会会那些妖人。”    那座客栈的确是太安静了,犹如夜里的坟场,安静的诡异。    阮璃、令迟月、陶然、晏北在前,令轶和玫箬跟在后面,踏至客栈门前。    一楼大厅里没有一个客人,桌椅板凳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空荡荡的大厅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这客栈在早先还是人满为患、热热闹闹的,现在空寂的样子竟无端多了点阴森。    整个大厅里只有一个人,就是那风韵犹存的掌柜,正执着长长的黄铜烟斗,仔细的翻阅账簿。她头顶上挂着一盏茜纱灯,她的面容在灯火下折射出格外雪亮的光芒。    “咦?”她瞧见了立在客栈门口的几人,笑容妩媚如花,“郎君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看你的爱妾脸色不大好呢,可需要奴家去准备些安神养胎的汤药?”    门槛就在阮璃面前,她朝大厅甩出几道绿色符咒。符咒如一只只燕子,穿过通明灯火,落在了大厅的某张桌子、某张凳子、某根柱子上……霎时间就听到虚空中一阵破碎声响起,原来是这大厅里设置了几处小型的迷阵,被阮璃用符咒直接击破。    她冷冷望着变了脸色的掌柜,与令迟月并肩走进大厅,身旁是紧随他们的陶然和晏北。    令迟月笑吟吟盯着掌柜,语调却冰冷的像是秋草上的寒霜:“差不多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茜纱灯光影转合,掌柜的面目在灯火下一寸寸的狰狞开来,仿佛忍耐了许久的野兽,终于露出利齿獠牙,再不掩饰她的杀意。    她咬牙切齿道:“你们果然是伪装成纨绔子弟的!哼,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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