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自当上监国后便再没庆过生辰,吃碗长寿面就算是过了。 苏珩捧了个小木盒过来,双手举着送给阿娆:“祝大皇姐福寿安康。” 这还是苏珩头一回送她贺礼,阿娆不禁感慨珩儿长大了也懂事了。她收下木盒打开一看,是支素净的珍珠簪子。这簪子一看就是宫外的款式,可是苏珩从未出过宫,大约是让内监出宫买的吧。 见阿娆没起疑,苏珩松了口气。这支珍珠簪子是沈太傅辞官之前托他送给大皇姐的。说来也奇怪,沈太傅似乎早已有辞官的打算,还叮嘱他别告诉阿娆是他送的。 阿娆把簪子收回盒子里,这么素净的款式她现在还戴不了。她半掩着脸打了个喷嚏,拿手绢擦了擦。又问苏珩:“沈太傅辞了官,皇上的学业可会受影响?需不需要另请太傅?” 苏珩摇头,这也是他觉得沈太傅早做好辞官打算的地方。沈太傅早早把《春秋》教完了,其他课业早早交付给了田少傅。苏珩回道:“有田少傅授课即可,不必再请太傅了。” 阿娆松了口气,她心底也不希望再喊别人作太傅了。 到了夜间,阿娆仍在看奏章。其实以她现在的本事早就可以在白天把奏章批阅完,但如今还要腾出功夫教苏珩,难免慢了些。她抬头看苏珩,这孩子倒是稳重,坐了一日竟没喊过半个累字,比她当年强多了。 翌日早朝时,燕王提议为苏珩再择太傅,阿娆道:“皇上学有所成,只需田少傅在旁提点一二便可,不必大费周章择选太傅了。” “敢问公主,何谓学有所成?”燕王不依不饶,太傅之位位高权重,沈遇没坐稳,他还想再捧另一个心腹上去。 这一问阿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迟疑了半晌。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苏珩见大皇姐答不上,自道,“朕虽已熟读四书五经,博览古今各国丹史,却未能达政,更不曾使于四方,实不敢以‘有所成’自诩。朕自知需多用心于政,难道九皇叔能挑出比大皇姐更擅于教导朕政务的人选吗?” 苏珩的声音仍带着少年的稚气,却字字掷地有声,呛得燕王无话可说,一众朝臣更对他刮目相看。 日子虽有波澜,庆幸阿娆与珩儿都平安度过了。南境战事虽未平息,但关河大军已占了上峰,相信不出三月便能扫清林安残兵。 转眼又是一年新桃换旧符的日子,今年的春日比往昔更忙碌些,因为三年一度的春闱又要开始了。 朝廷选拔新人,阿娆就能走出无人可用的困局,不过前提是今届科举的主考官必须得是他们的人。历来科考及第者都会将那一届的主考视作恩师,尊之敬之,故而主考人选又会成为她要与燕王争夺的位置。 阿娆望着飞雪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依照祖制,主考人选必须从六部尚书与侍郎中挑选,而且必须是进士及第或进士出身。可是眼下六部尚书里头,礼、兵、刑三部的多少都与九皇叔有些牵连,吏、户两部的尚书一个迂腐、一个小气,都不是上选,剩下个工部尚书却只是个同进士。 正惆怅着,二公主苏婥带着袁颐过来拜年。阿娆掸掉落在发上的雪花,把手烤暖了好抱袁颐。 袁颐才刚学会爬,正是好动的年纪,坐在阿娆怀里总想去攀桌上的花瓶,咿咿呀呀的可爱极了。 阿娆逗弄着袁颐,把苏婥晾在一边。苏婥喝着热茶暖身,一张口便带出一道水雾:“还以为你会忙得没功夫搭理我呢。” “我是没功夫搭理你。”阿娆牵着袁颐的小手,道,“我理的是我小外甥女。”瞧着玉雪可爱的袁颐,阿娆什么烦心事都抛之脑后了,只想哄她多笑笑。 苏婥放下杯子,取了帕子擦拭袁颐嘴角的口水,边说道:“你别光顾着和她玩,找你有正经事要说呢。” “什么事?”苏娆头也没抬,继续陪袁颐玩着。她特别喜欢袁颐的小手,软软的像团棉花,总爱抓着她的指头。 “春闱主考官的事情。” 阿娆闻言眸光骤亮,抬头问苏婥:“二驸马?” 二驸马袁青年前刚升上礼部侍郎,而且也是进士出身。阿娆当然乐意提携自己的妹夫,可袁青上头还有个礼部尚书秦培先在,秦培先同样有资格当这个主考官。 “这事情驸马和熙国公商量过了,虽说他资历尚浅,但当年他可是探花郎呢。论文章风采,驸马在学界也算是小有名气,儒学名家杨岳先生还亲口夸过他的文章。”一提起袁青,苏婥脸上尽是掩不住的骄傲。 阿娆仔细思忖,熙国公是二驸马的祖父,朝中官员多少要卖他点面子,倒未必不能成事。虽说风险大了些,也好过她找不出人选。 燕王那边,同样在商讨此事。 秦培先官声甚好,又是燕王的大舅子,燕王自然首选举荐他为主考官。 “子留认为,娆公主会推谁出来?”燕王问沈遇。 沈遇辞官后悠哉悠哉地当起了燕王的幕僚,平素多在家中钻研庖厨之道,须臾数月圆润了不少。说起对阿娆的了解,沈遇自是第一人:“若所料不差,应当是二驸马袁青。” 秦培先闻言不禁轻笑,袁青只是他的下属,岂有舍大取小的道理。 “秦大人可别轻敌。”沈遇道,“袁青虽然初出茅庐,可人家背后有熙国公这一大世家,前面又有在文人中的名气。须知道,他可有‘烁京第二公子’之誉。”袁青只排了第二公子,第一自然是沈遇。不过自从去年调戏内监的事情传开后,已经甚少有人再提他这个第一公子了。 秦培先敛了轻狂神色,恭敬道:“还请沈公子指教。” “指教不敢当,一点鄙陋之见罢了。”沈遇言道,“论官位,秦大人确有优势,不过科举取士主考之人必得在文人中有几分威望。秦大人这些年尽忠职守,少了舞文弄墨,没有文章传世,难免令人淡忘大人也曾是文采飞扬的进士出身。” 秦培先思量着,问道:“沈公子之意,是要我写文章,搏声名?” 沈遇摇头:“非也。除非惊世旷古之作,否则必不能在短时间内传遍天下,秦大人有把握写出如此文章?” 秦培先摇头,他为官多载,一心只想着如何办好差事,许久不曾静心钻研诗文,莫说旷古之作,便是再考一次科举他都没信心能入三甲。 沈遇继续道:“依我之见,燕王殿下不妨向公主提议,让秦大人与袁青来一场比试。只要秦大人胜了袁青,莫说主考之位,那些仰慕袁青的人也都会成为秦大人的拥趸。” 将袁青比下去自然是好,可是袁青的文章秦培先没把握能赢。见他面露难色,沈遇又道:“秦大人放心,沈某担保你一定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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