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公主一时兴起邀请两位娇客去吃茶,太皇太后听了立刻笑起来:“你莫要胡闹,她们是跟着阳城和临川来的,哪能随你乱跑?” “什么乱跑?”荣华公主立刻上前抓着太皇太后的手撒娇:“曾祖母,难得今日宫里热闹些,您就让我带着她们耍一耍吧。” 太皇太后宠溺地看着曾孙女,问阳和公主和临川郡主:“这丫头被皇帝宠坏了,真是胡搅蛮缠,你们下响儿若是不忙,不如让两个丫头在宫里多留些时辰吧。” 太皇太后都这样说了,阳和公主和临川郡主当然不会拒绝,她们只能谦和地表示了同意。 只是临川郡主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女儿给荣华公主的玉镯是丈夫心爱之物,就这么突然送了出去,若是丈夫知道了,恐会心伤。 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而且此刻尚在宫中,容不得临川郡主分神,她只能打起精神继续和太皇太后说话。 临川郡主心不在焉,阳和公主心中忧虑,俩人都没发现太皇太后唇角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太皇太后心下叹息,她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夏嬷嬷,夏嬷嬷微微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琼华殿位于皇后居住的朝凤宫内,皇后病逝后,朝凤宫大部分宫苑都锁了,荣华公主本就居住在琼华殿,不愿意搬离朝凤宫,重景帝索性就遂了女儿的想法,让荣华公主继续留在这里了。 从太皇太后所居的仁寿宫到皇后所居的朝凤宫有一段距离。 这中间隔着一个御花园。 御花园中间有一个较大的湖泊,此刻荣华公主索性让孔武有力的太监划了船,她带着两位娇客坐上了船。 “朝凤宫在另一侧,虽说绕着湖转一转也能到,但总没有游船来的舒爽。”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湖面泛起丝丝涟漪,岸边垂柳落于水中,蜿蜒曲折的湖心桥延伸到远处,从船上来看,远处的风景的确颇为秀美。 陆家五娘尚有些拘谨,只是稳稳地坐在船上。 倒是那卢家的大娘子,却已经顽皮地靠在船边,伸手试着去掬水了。 看到这一幕,荣华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索性和陆五娘聊天。 陆五娘毕竟年纪小,虽然教养极好,但荣华公主聊天内容极多,能从远处的湖心桥想到螃蟹,又从螃蟹说到吃蟹,从吃蟹说到喝酒,又从喝酒说到诗仙,从诗仙再到牡丹,从牡丹到杏花,最后聊到了重景帝赐给她的别苑。 “我那别苑有一片杏林,近日杏花全开了,娇艳美丽,若是陆表妹和卢表姑有兴致,不妨去我那别苑一观。” 荣华公主说完,那卢家大娘子恰好从船边起身,目光顺着湖面眺望远方,随即她看到了一个身穿明黄服饰的男子。 “啊!”卢大娘子下意识地道:“那边有男子!” 荣华公主和陆五娘顿时看过去,荣华公主眼神一闪,她微微侧脸,仔细观察身边两位姑娘的表情。 她一字一句地说:“那是太子阿兄。” 能在皇宫内苑内随意行走的男子,除了皇上,自然是太子。 听说太子就在御花园的湖边,船上的卢大娘子和陆五娘的表情都有些细微的变化。 荣华公主倚在船舷边,一边笑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陆五娘和卢大娘子的神情。 陆五娘先是惊讶,随即轻咬贝齿,似乎很紧张,头也低了下来,不再去看湖边的景色。 倒是卢大娘子似乎很好奇,她竟然扒着船舷往外探身子,试图在一片柳荫下寻找那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男子。 不过她只看了几秒,下一刻突然缩了回来,甚至还催促划船的太监:“快点离开,不是说要去琼华殿吗?我早就口渴了!” 荣华公主和陆五娘同时一愣,荣华公主似笑非笑地说:“表姑怎么突然着急了 ?” 卢大娘子叹了口气,她看着荣华公主,无奈地说:“我可受不了公主一句表姑,久闻公主和太子感情深厚,若是太子殿下也对我来一句表姑,我可再没什么东西能当见面礼了。” 她能拿手腕上的镯子给公主,怎么也不可能再将另一只镯子给太子不是? 给一个她都心痛的不得了啊! 再给一个镯子? 荣华公主听后眼睛微微睁大,下一秒就忍不住了,她再度大笑起来,不得已还抬手以袖掩面。 陆五娘目瞪口呆地看着卢大娘子,她喃喃地说:“卢家姐姐居然只想到了见面礼的事?” 卢大娘子眨眨眼,她诧异地看着陆五娘:“那还能想什么?” 陆五娘张张嘴,最后闭上,脸上泛起笑容:“没什么,卢姐姐说的没错。” 看到这里,荣华公主眸光微闪,她道:“既然表姑急着吃茶,咱们就加快速度吧。” 话音落下,小船在湖面划过一个灵巧的半圆,轻盈地飞向远处。 卢大娘子想了想,她对荣华公主说:“公主,您还是叫我卢大娘吧,总是听您称呼表姑,我有种另一个镯子也保不住的感觉。” 荣华公主挑眉,她看了看卢大娘子的手腕,语气淡淡:“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如此,那这镯子就还你吧。” 卢大娘子听后居然很开心地说:“真的?多谢公主!” 顿了顿,她才说:“这是我从未见过面的嫡亲祖母留下的,我幼年无意间在父亲那见着了,就耍赖皮地要了过来,父亲当时心痛的不得了,若是父亲知道我将镯子送出去,就算他嘴上不说,心里必定是难过的。” 卢大娘子起身,直接在船上跪下请罪:“这次是我失礼,殿下怪罪是应当的,不管殿下如何惩罚我,我都无话可说。” 荣华公主一愣,她细细打量面前这个才十三岁的女郎,慢慢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心念令尊,我自然不会怪罪,但是……”她话音一转:“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既然你也知道此举不当,不如这几日在宫中留宿陪我吧。” 卢大娘子听后面色变了几变,最终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多谢公主。” 等卢大娘子再坐下来,她脸上的神情似乎轻松了许多,甚至她还将另一只手上的墨玉镯子也取下来,并收在了腰间的荷包里。 看到这一幕,陆五娘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进宫前,母亲再三叮嘱进宫后一定要谨言慎行,没想到这卢家大娘子却如此大胆。 小船很快就来到御花园另一侧的小码头上,一行人下了船,穿过御花园的角门,就来到了朝凤宫后方的侧门。 荣华公主自然不可能走朝凤宫的大门,为了方便居住生活,索性求了重景帝,将靠近琼华殿的朝凤宫侧门开了,作为日常进出的道路。 此刻荣华公主带着两位姑娘出了御花园,她也懒得坐轿,直接穿过宫道,走了大约半刻钟,回到了琼华殿。 琼华殿布置清雅高贵,进入殿门就是一扇巨大的屏风,屏风左侧是暖阁,荣华公主请陆五娘和卢大娘子在暖阁吃茶。 她这里的茶自然是贡茶中的极品,陆五娘虽说一再表示自己只看女则什么的,可是荣华公主通过船上聊天,早就发现陆五娘实则遍览群书,学识不凡,此刻陆五娘品了茶汤后,荣华公主就拐弯抹角地让陆五娘点评一二。 陆五娘终归年纪小,七八岁的女孩,在仁寿宫绷着精神,又出来坐船游湖,再跑到琼华殿吃茶,一连串活动下来,已经面露疲色。 如今听了荣华公主的问话,一时不察,陆五娘竟侃侃而谈起来,不仅引了茶经上的话,还随口吟了一首茶诗,末了又说:“虽说好茶重要,可要让茶中滋味彻底泛出,还要看水,殿下您这里的水想必是无根之水吧?” 荣华公主心中发笑,看起来这陆五娘平日在家也遍尝百水,否则也引不出茶水的区别。 她说:“这是前年清明时的雨水,我用上好的紫砂坛接了满满一坛,又埋在了梨花树下,今年春才起了出来,这是第三次拿来用。” 陆五娘闻言又抿了一口,细细品了一番后,这才道:“怪道水中隐隐透着一股轻灵之气,却原来是花树芬芳。” 卢大娘子面色古怪,她低头看着手中茶碗中的茶水,忍了再忍,还是没说出口。 这水,有区别吗?都是一股子水的味道啊~ 荣华公主留了陆五娘大约半个时辰,就让如意带着陆五娘回仁寿宫了,同时她还让如意和临川郡主说一声,让卢大娘子在宫里住几日。 临川郡主听说自家女儿被公主留在宫里,心中忧虑几乎溢出来了,她和太皇太后告罪后就跟着如意来了一趟琼华殿。 当年李庶人尚为皇后时,临川郡主曾被养于宫中,对朝凤宫也颇为熟悉。 她来到琼芳殿时,正看到荣华公主正兴致勃勃地帮卢大娘子收拾偏殿作为住所。 临川郡主看到这一幕,脸上焦虑略微缓和几分。 那处偏殿朝阳,布置和陈设都颇为雅致,是皇后当年午休的地方,如今被收拾出来给自己女儿居住,可见荣华公主很看重自家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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