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知道小郎君是怎么回事。应是今日早膳的豆浆未能煮熟的缘故!”牡丹伏在地上急急的道。 白夫人皱起眉头使劲回想了下,是了,早膳时只有景之喝了豆浆,她与郎君都没有碰。但……“为何会没煮熟?!云娘子既然厨艺如此高明,怎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回夫人,这是铃儿的错。今日的豆浆并非是云娘子亲手烹煮,而是铃儿代为操持的。”牡丹心中砰砰砰的跳起来,夫人会如云娘子所说的那样听她解释吗? “哼!大胆!”白夫人柳眉倒竖,啪的一拍桌子,“那你还说铃儿是冤枉的!”说道这,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你与这铃儿究竟是何关系,竟然如此偏帮与她!” 牡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战抖起来,她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白夫人看上的也是她软糯好拿捏的性子,平日里别说呵斥了,说话声音稍微大点都能让她忐忑不安很久。可今天,她使劲咬了咬唇,感受到牙齿咬合的地方传来清晰的锐痛,她如果今天再这么胆小,她唯一的妹妹,她可爱贴心的铃儿就要与她天人永隔了! “夫人!铃儿是受了歹人的误导!望夫人明察!铃儿第一次自己独立操持,生怕做的有何不对,特地去请教了经验丰富的老妈妈,可、可谁料到那老妈妈心思歹毒,故意误导了铃儿!”牡丹双手撑地,一口气的说道,生怕只要稍微停顿她就再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来,“煮豆浆的时候,在将熟未熟之际也会有沸腾的样子,但此时应继续煮下去,直到整锅豆浆彻底翻滚起来才是真正的沸腾。铃儿被那歹人误导,在初沸时便将豆浆离火,这才造成了小郎君腹痛呕吐。” “你口口声声说那贱婢被人误导陷害,可有证据?!”白夫人冷哼一声,厉声道。 牡丹深深的吸了口气,重重的磕下头去,“夫人,若想要证据,夫人只需派几个信得过的人日夜守住小郎君,并查验过所有他需要进的药、水、和吃食,就一定能抓住那个真正想要谋害小郎君性命的歹人!因为,误食生豆浆虽然会引起腹痛、呕吐等,却并不会致命,通常只需要几个时辰,最多三天即可自愈。而那歹人则是将此生病当做掩饰,好乘机下毒,谋害小郎君的性命!夫人,小郎君危险啊!” 牡丹声嘶力竭的喊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说到最后,一层层的冷汗已然湿透了牡丹的后背,她也全身脱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白夫人冷冷的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牡丹半响,看着这个平日里最胆小最沉默的婢女此刻满面泪痕鬓发散乱的样子。她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她刚才高亢的辩解和激动的喊叫。抿了抿唇,孙兰芝缓缓的开了口:“把她给我关去西厢那间空屋子。” 伏在地上的牡丹听了这话浑身一颤,她绝望的抬起头,看向白夫人的方向,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全身的力气与勇气似乎在先前的话语中已经全部耗尽,她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只是无力的垂下了头,任那些闻声而来的婆子们反剪了她的双手,推搡着她向西厢而去。 屋子里瞬间冷清下来,孙兰芝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半响没有出声,直到不知何时进屋的梅妈妈轻咳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梅妈妈,你觉得牡丹说的可信吗?”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屋里无关的下人早已被梅妈妈悄悄打发了出去,脸上那一直绷着的严厉表情此刻才如面具一般破碎了开来,剩下的只有焦急和无助。 梅妈妈沉吟了下,温声道,“无论可信不可信,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守着小郎君总是没错的。” “嗯。”孙兰芝点了点头,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小片红色的印记在她的双眉之间出现,很快又退了下去。她长叹了一声,“梅妈妈,幸亏有你在。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梅妈妈一脸慈祥的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开口,“小姐这是说的什么外道话呢。你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在我心里,说句不敬的,就跟我亲闺女一样的。我不帮着你,还有谁呢?”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脸上显出几分犹豫来,“方才我一直悄悄跟着那丫头,她们在柴房里的话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那云娘子说的,似乎应是真话。” “还是找人守着景之吧,我也安心些。我倒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来害我家景之!”白夫人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长长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白景之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别说像今日这样病的厉害,就算是平日里略咳嗽一声她听着都觉得心肝儿颤颤,这要真有人想来害他……她猛的闭了闭眼,刷的站起了身。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 ※ 夜色沉沉,黑色的幕布似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孤单的明月,散发着冷冷的光。月光下,景园的正屋里始终有一间耳房透出微弱的灯光。那是值守白景之的婢女呆的地方。 梆梆梆,三声梆子声敲过,表示着时间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三更天,白梅忍不住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她自午时起就守在这,给小郎君喂药、喂水、擦身,坚持到现在,实在也是有些疲倦了。 半靠在小榻上,从耳房的门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躺在床上的小郎君。他的面色依旧惨白的难看,但是至少表情已经平静了很多,不再如同刚发病时候那么痛苦。白梅觉得阵阵倦意袭上心头,连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真是的,绿萼怎么还没来,这小蹄子如今做事是越发的懒怠了,什么时候自己定要寻个机会好好教教她该怎么做事。 正迷迷糊糊的想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白梅转头一看,来人正是她之前念叨的绿萼。 “你怎么才来?”她嘀咕一句,“我困的厉害,回屋睡觉去了。你警醒点。小郎君一会儿大约会要水喝,你记得准备好。” 绿萼匆忙点点头,“好的,白梅姐姐,你去吧。”她的脸藏在门边的阴影里,显得有点阴森。 白梅无力的挥挥手,便有些摇晃着离开了耳房。 绿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门口,又侧耳细听了会儿,院里再无其他声响。她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小榻上,怔怔了一会儿。突然举起双手捂住了脸,待再将手拿开的时候,她的眼圈有些泛红,颧骨上也有些异样的红晕。 昏睡着的白景之此时突然发出了些许声响,“水……好渴……”他朦朦胧胧的嘟囔了两声,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又动了动头。 绿萼猛然抬起头,一个箭步窜到了放茶水的桌前。她麻利的倒好茶,小心翼翼的将茶杯凑到了白景之的嘴边,喃喃道:“小郎君,这是莲心茶,有点苦,不过不要紧,喝了你就没事儿了……” “等一等!”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绿萼吓的猛然一抖,手中的茶盏差点被打翻在地,甚至连牙齿也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她机械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梅妈妈平日里带着几分亲切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竟显得有几分恐怖。 “把你手中的茶水拿过来。”梅妈妈面无表情的伸出手,一双眼灼灼地盯着绿萼。 绿萼死死捏着手中的茶盏,紧咬着下唇不肯出声。 梅妈妈等了会儿,觉得有些不耐烦,开口道,“你们给我拿过来。”几名身高体壮的家丁从她的身后转出,向着绿萼的方向走了过去。 绿萼猛的抬手将那茶盏送到自己的嘴边,梗着脖子就要喝下。 “拦下她!”梅妈妈大惊,怒喝一声拍案而起。 此时早已有家丁赶到绿萼身边,长臂一伸,就将绿萼的手牢牢的扭住了。茶水在挣扎中泼在了地上。梅妈妈冷哼一声,再次挥了挥手,一只小狗被人拎着提到了茶水渍面前。小狗看见洒在地上的茶水就欢快地一下下舔了起来。 可只有片刻,那原本活蹦乱跳的小狗突然身子抽搐起来,紧接着口中吐出一串白沫,呜咽了两声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梅妈妈转过头,看着浑身打颤,嘴里发出咯咯的响声的绿萼,冷声道:“绿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哥哥,你害死我了!”绿萼突然凄厉的大喊了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这一夜,绿萼终究没有逃脱惨死的命运,白府正屋院子里的灯火亮了个通宵,几乎全部下人都被勒令去观了绿萼的刑罚。一百下丈刑,其实刚打到四五十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等这一百下打完,白夫人直接打了个手势,示意将她卷一张席子,连夜丢去城外的乱葬岗。“不许给她挖坟!”她愤怒的补充道。 还有葛婆子,根本连五十下都没熬过,就一命呜呼。 而云轻歌、铃儿与牡丹三人被放了出来。云轻歌与铃儿足足躺在床上将养了快小半个月才能勉强下地。 当白景之养好了身体终于可以出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去了云轻歌的屋子探望伤势。 “云娘子,委屈你了。”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看的云轻歌不由噗嗤一笑。她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白景之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成天这么老成。” 白景之的脸嗖的涨红了,瞪着眼睛看了面前这个笑的一脸打趣的人,他拧着脖子粗声粗气道:“哼!女人就是麻烦!快点养好伤,我等你给我做饭呢!” 云轻歌闻言弯了弯眼睛,“白小郎君,等养好了伤,我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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