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虽说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实则很怂。“不了吧,不了吧,我走回去也可以,现在晚高峰,与其塞车浪费时间,走回去还能健身减肥……”    单悦翎不管不顾,打开后排车门,拉着她的衣服尾,拽到自己身旁。    糖糖想死的心都有,眼睛不知往哪儿看,后排座位明明很宽敞,可是两姐妹花偏要挤到一侧去,尤其单悦翎,位置恰好在方世淇驾驶座正后方,真皮沙发靠背高,她又故意低头,方世淇瞟两眼都没瞟到她的正脸。    见单悦翎畏畏缩缩,反倒,糖糖豁出去,以指路为名打开话匣子,“前面左转,再左转,直路走去……比较塞车啊,我都说了其实走路更方便,不过翎翎就爱替我操心……”    前头塞车,两个方向的车道上都排满了汽车,红绿灯又多,等了好几趟都轮不到过斑马线,车内气氛五味杂陈。    方世淇不喜欢开车播音乐,糖糖因为气氛实在太闷,想自掏手机播段音乐,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主场,没敢提要求。    糖糖想起中午那段不期而遇,好奇起来:“中午你们去天环广场吃饭吗?庆功宴?”    单悦翎忙递眼色,叫糖糖别闹,千万别问出个美女同事什么来头,也别说她看起来好像不知道你有老婆,诸如此类的话。风尖浪口的时刻,在胜利者面前,只会自讨无趣。    方世淇假装专心开车,没看到后排两人“暗斗”。    经历了这回,单悦翎决定往后都不能听糖糖的任性妄为,没有一定把握,千万别闹离家出走的把戏。别以为对方或多或少会紧张你,实则你算不了多重要,至少排在那群狐朋狗友之后,甚至是同事之后。经糖糖这么提起,她忍不住上脑,就算是凌晨三四点,也可以接她回去,要真有诚意,中午也可以是绝佳的解释时机。可是,人家偏不紧。上班前错过了,午休错过了,被刷爆的对话框始终杳无音讯,她永远被排在最后,就像她发的信息,他爱回复就回,不回复也不解释。    他欠缺的火候,大概就是对她的爱。    多少次想到□□裸的试验结果,都像无形中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方世淇很久才回答:“算是……庆功宴。”    糖糖摁住单悦翎阻止的手,“有个女同事长得不错哦,那妆容扑了好几层粉,这么炎热的天都不掉,好想知道她的化妆品哪里买的?你们熟不熟啊?方便帮我打听吗?”    单悦翎满脸黑线,不忍直视,只想掩耳盗铃,她的头都快低到坐垫上了。  前头开车的方大少,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语气冷冷的:“不熟,轮岗实习生,过几天就去别的分行。”    糖糖疑问:“我听说做得好,分行会抢着要诶?方大少觉得人家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她不是我们团队,我又不管人事。”方大少轻轻怼回去。    糖糖长长地哦了声,给单悦翎递了个眼色。    “还有什么疑问?”方世淇打算开诚布公。    糖糖欲言又止,单悦翎暗地里两手合十拜托她别再添乱!糖糖转念一想,到底两个人之间的事,作为外人的她不该理太深。况且,方世淇跟实习生撇清关系,好闺蜜的心情也该舒服些了。  她自我感觉已超额完成任务,指了指窗外的石狮子,“我得去市场买点菜,就在这里下车吧。好翎儿,我走了,你……一路顺风。”    单悦翎勉强一笑,眨巴眼,希望她能闭上嘴巴多待一会儿。    方世淇没有疑问,总算把惹事的送走了,便喊单悦翎坐上来。单悦翎编不到好理由推却,而且风尖浪口里,稍有抗拒,就怕一石激起千层浪,唯有挪挪身子,关上车门。    一路无话。    车子驶出CBD,来到环境清幽的沙面岛。方世淇找了家露天西餐厅。餐厅建筑风格偏西式,露天的地方搭建了植物棚,前后花园簇拥,二楼露台有个小舞台,现在有人在弹琴。    服务员好生招待:“方先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今晚可来对了,咱老板请来了选秀节目的十强选手驻唱,会给中奖的客人点歌,桌号就是抽奖编号。”    方世淇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翻开菜单,点了几个菜。单悦翎点了一个意粉。  其实两个人都没胃口。    也许是周二,顾客不多,菜很快就上来。    吃西餐,方世淇总爱点一个流程,前菜,汤,沙拉,主食,甜品,一样不少。单悦翎早习惯,默默吃,心想:也许预期的大爆发永远都不会来,假装谁都忘记了,然后慢慢过渡,更符合方大少的处事作风。    只是疙瘩永远都铲除不了。    吃着主食,二楼露台来了明星,随即跟来很多狂热粉丝,引起周边一番轰动。一曲罢了,开始抽奖。全场最冷静的要数这夫妻俩,不看稀罕,也没有尖叫鼓掌。    方世淇看不出单悦翎有明确的喜怒哀乐,他有点后悔跑这么远,原本只想幽静地吃个饭,现在里里外外围满人,感觉被监视吃饭,而单悦翎看似不怎么喜欢这里。    他起身,单悦翎以为他要上厕所,见他找经理,似乎在投诉什么。单悦翎抬头看露台上穿着随意的年轻歌手,虽然好久不看选秀节目,不过眼前人唱歌还算动听,她拿起手机拍下来,发给糖糖,顺便转播进度。    方世淇转头回来,看到托着下巴沉醉在歌声中的单悦翎,有点迷糊。他在的时候,倒不见她有多热衷。    “迷上了?”方世淇问。    单悦翎一改刚才的冷漠,笑得特别欢愉,指着露台上的人,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那是我们美院的,跟我们同届,隔壁系的系花,从前在学校经常参加唱歌活动,没想到现在混出名堂来了!那时候我跟糖糖都看好她,有一回在后台要了个签名,现在摆上网,应该能卖钱。”    “你俩是为了卖钱,还是真心欣赏人家?”方世淇揶揄道。    “两者都有。”单悦翎又托住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表演。    这样的单悦翎很少见,在他的印象里,她是个爱好不鲜明、性格很软、包容性很强的女人,要想讨好她,总是很难,要从日常生活挖掘不易察觉的点滴,推测她的喜好。宋幸星说,解读女人等于解读无字天书,全凭感觉。他觉得宋幸星说对了前半句。    “您好,客人,需要现在上甜品吗?”服务员礼貌询问。    方世淇不说话,单悦翎点头,说:“可以。”原来甜品是给她点的,可是婆婆说备孕时不能吃冰喝冷的。她看了眼方世淇,他正低头看手机,关注股市走势。压根儿没上心,她那天还那么认真地给他普及生娃体位,简直浪费表情,白费口水。    她闷闷不乐地吃,好像在咀嚼咬不断的橡皮糖,叉子在雪球上刮了一道又一道痕,好像那颗滚圆滚圆的雪球碍着了道。    看得方世淇难受,“不好吃就别吃,这里太吵了,连说句话都得撑破喉咙,走吧。”    等不及下个抽奖环节,两人起身离座,走至门口,经理捧着一束花上来,交给单悦翎。单悦翎惊喜过度,不知所以然,温柔有礼的经理说:“方太太,这些都是方先生特别挑选的花。”又从身后拿出白色花圈戴在她头上,“它代表方先生对您纯洁而真挚的爱。”    单悦翎疑惑地看了方世淇一眼,方世淇冷酷地谢过经理,经理为人友善,感谢两人的到来:“方先生是我们的Vip客人,方太太日后可要多来光顾咱们餐厅。”    方世淇笑着说一定一定。    两人没有直接上车,方世淇问单悦翎来过沙面没有,单悦翎说没有。于是,方世淇带她走走。  拍拖的时候经常这样,方世淇问去过没有,吃过没有,玩过没有。只要单悦翎说没有,他就带她尝试。但是,程度仅次于“到此一游”,无关风雅。    沙面很美,久闻其名,然而晚上黑乎乎的,看不清建筑轮廓,感受不到图片里的美。除了被蚊子咬,单悦翎没有别的感受。    走至一处尖顶建筑,方世淇简略介绍是露德天主教圣母堂,重点指教堂旁的房子,说:“这是我奶奶的家,那边是我们家,再过去一点是二叔家。三叔婚前跟奶奶住一块,姑姑住对面的人民路。我们都住得不远,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我妹妹最爱逛教堂,每当有礼拜,她就钻里头捣蛋,看别人弹琴,学唱歌。”    “也不算捣蛋,看不出来,小姑信天主教?”说起这位小姑,剪发频率比方世淇还高,长年留一头清爽短发,气场很大,要么简言少语,要么语出惊人。平常人说话都会从平淡到愤怒或者喜悦,反正总得有条曲线走向,但小姑一开口便是高峰,单悦翎初来乍到,盲从做事,好几回被小姑抓到小辫子,吼得她当场哭了。    但是,相处下来,单悦翎发现其实小姑不是闹事,只是神经有些紧张,做事很有原则,特别恼怒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人。    “谁知道。”对待小姑的事,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两兄妹的关系真的不怎么样。究根到底,也许因为小姑是领养的。从前计划生育,老爷和婆婆都不敢造次,怕丢了宝贵的工作,于是从远亲家里领养了个女孩。那会儿远亲住在乡里,疏忽照顾,公婆刚接手孩子,就发现孩子患了严重肺咳,没过多久走了。这是公婆心中永远的痛,从此两人虔诚信佛,每到初一十五上寺庙为孩子斋戒祈福。后来,两人总觉得必须做善事来弥补生命的流失,便去福利院领养小姑。    方世淇口中的妹妹,到底是哪个,单悦翎搞不清楚。她不能问,毕竟这些事,是帮佣的邹阿姨告诉她的,方家人从不提起,也许碍于小姑的面。她得装不知道。    方世淇继续带路。    夏夜灼热,单悦翎抱着重重的一大束花,两腿互相摸搓痒痒,慢他半步。    方世淇漫不经心,扭头一看,便看到这副光景,二话不说,接过她手上的花束,自顾没趣地说:“那家店的特色就是可以买花。”    “哦。”单悦翎面红耳赤。其实她可以掩饰得更好,反正去拿车的路上也没几步路了,偏偏坏在最后这几步的距离。她为自己的不识相、破坏情调,感到丢脸。    浪漫,真的需要付出代价,她腿上大包小包不止十来处。她是特别惹蚊的B型血,糖糖大学时什么社团活动都爱拉她一块去,其中有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她能以身挡蚊。    从前拍拖,要让她知道今晚得陪他游花园,她一定会穿长裤,里里外外喷几层防蚊水。那时方世淇抱住她亲吻,总疑惑她身上喷的什么香水。她骗他是体香,根本不好意思说是防蚊水。    “那家店很有特色,你经常去的吗?经理和服务员都认识你。”单悦翎顺着他开展对话,试图扭转气氛。    却问得方世淇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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