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就不是恩爱夫妻,何苦假装下去?废了我,王上可以另立她人,这不是王上所想吗?”姜予笑着,却比哭更让人心酸,她声音淡淡的,“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若不能被夫君所喜便该自请下堂了去,所以我恳请王上看在我家父兄过往功劳的份上,废了晚晴,赐我自尽吧。”    语毕她再次伏首。    恒骏听蒙了,他一直以为王上是喜欢晚晴的,所以将她让了出去,让她有更好的未来,可听晚晴这么一说,她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    “胡说!孤王何时想过另立她人?”屈琅搞不懂谢晚晴这是在做什么,他确是有这个打算,那也不是在谢家父兄刚刚战死的现在!    这个时候提出来,不是让所有大臣觉得他忘恩负义,谢家功勋满门人刚死他就废后,这不是让所有大臣寒心吗?    “你快起来,回宫好好休养,不要胡思乱想。”屈琅只想赶紧把人撵走,再这样闹下去成何体统!    “王后……”恒骏想要安慰她但碍于身份只得斟酌着开口:“还是先回去吧。王后治理内宫并无无错,王上怎么会废你?你莫要多想。”    “身为女子,不被夫君所喜,本身就是最大的错。”  姜予并不看他,只直起腰板,一字一句地吐出来。    恒骏如遭雷击,当时呆愣在场。    却听姜予又道:“少时,晚晴幻象过有个疼爱我的夫君,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不求夫君闻达诸侯,只求夫妻恩爱白首,如今皆成为幻想。晚晴知道王上属意她人为后,便请王上废后吧。”    姜予微微低着头,似是缅怀,继而抬起头来,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看得恒骏心如刀绞——不求夫君闻达诸侯,她想要的只是夫妻恩爱?    屈琅亦是愣了一下,她那滴泪一落,竟让他想到了从前年少时的思慕,可那时的她心并不在他身上,直至现在亦然!    想到这屈琅心中憋着怒气,“谢晚晴!”    “王上,您扪心自问,真的没想过废后吗?”姜予却应着他怒视的目光,平静地道。    屈琅对上那双清澈冷淡的眸子,竟是一顿。    而他这一顿,让众人大臣心中一凛。    “谢晚晴,你满口胡言到底想要干什么!”屈琅瞥见众人的目光,蓦地回过神来,怒喝。    “王上!”看见屈琅发怒,恒骏咚地一下跪下来,道:“王后刚刚失去父兄孩子,难免多思多想,还请王上看在谢家满门功勋的份上,莫要与王后计较。”    “是啊,王上。谢家满门忠烈,如今只剩王后一脉,王后身为女子,受不住这连番打击情绪失控亦是有的,王上莫要怪罪。”    其余过往与谢家交好,或是曾经与谢家一起有过从龙之功的大臣们,纷纷为姜予说话。    谢家啊——那么多功劳在身,家中顶梁柱刚刚战死,屈琅便有心废后,若他日……谁知会怎么对他们?    现在与其说是保住谢晚晴,不如说是保住他们自己。  总得让王上看得出来,要善待有功之臣,如若不然会尽失臣民之心。    屈琅心中大怒恨不得当场废掉谢晚晴,可众多大臣开口皆是谢家功劳,他若废了谢晚晴成了什么?过河拆桥的小人?    不管怎样,谢晚晴一时半刻废不得!    他咬牙,走至姜予面前,将她扶起来,压制怒气道:“晚晴啊,你莫要多想,你是孤王的发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孤王绝不会负你。”    剧情发展到这儿,白团子算是看懂了,姜予这是釜底抽薪啊!先把自己逼入绝境自请废后,然后借着谢家功劳利用各位大臣的同理心,逼着屈琅打消废后的念头!    卧槽,不愧是飞升境的大佬,这段位——高啊!  啧,天道怪不得让姜予来帮忙测试,原来人家是王者段位!    不仅如此……  白团子瞄了满脸心疼愧疚之色的恒骏一眼,咂咂舌,姜予这顺势还在恒骏这里刷了一波愧疚值。    高,实在是高。    “王上何必呢,早一刻废后或晚一刻废后,并无区别。”姜予面上流下一行清泪,笑得惨淡,似乎并不接受这结果,更想解脱。    语毕她身子一软晕倒过去。    屈琅暗骂了一句该死,这个谢晚晴就会给他找麻烦!继而将她抱起来,对众大臣说:“王后身体不适,孤王先送她回宫。”    做足了一副关心模样。    屈琅抱着姜予自恒骏面前走过,恒骏望着她面颊上的泪水,脸颊紧绷着,手心都快被他掐烂。    不管怎么说,就算屈琅今日不废,他也看得出来,晚晴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并且在今天以前屈琅是有过废后念头的!    他之前明明答应过他,会好好对待晚晴的,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屈琅直接抱着姜予回到未央宫,唤来太医诊治,皆说她身体虚弱至极怕是熬不过两三年了,闻言屈琅一阵烦躁,最终又安静下来。    “吩咐下去,好好照顾王后,一应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吩咐完,屈琅看了看谢晚晴那张睡梦中显得格外温顺的脸,转身走出甘泉宫。    他一走,其余人便该忙活起来的就忙活起来了。    绿绦见她昏迷着,便在外间守着。    待到内间只剩她一人时,姜予便睁开眼坐起来。    【这一仗打得漂亮啊!以前这后宫里都是叶兰说了算,谢晚晴日子过得别提有多难了,现在所有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以啊,宿主。】白团子对姜予简直佩服。    姜予撩开头发,噙着笑,“你当屈琅傻吗?废后一事尚未平息,外头大臣肯定会注意内宫动向,就算是表面功夫,他也得做足我们夫妻恩爱,今日是我多想之举的假象。”    在25世纪,作为为数不多的修仙人,姜予活了几百年,什么世态没见过,心境早就修炼出来了,偏偏唯有天道拿这个做幌子。    谢晚晴的家世身份本是顶尖的好,可惜一手好牌被天道打烂,然她现在的忠烈遗孤身份也够用了,只是她长居后宫默默无闻不与外界相通,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而她今日之举,说是自请废后不如说是以退为进,让所有人都想起来一件他们遗忘的事情,那就是——王后姓谢!    谢家功勋卓著又有从龙之功,只要她不犯错,她王后之位便不能废!一旦废后,众大臣要想一想,谢家之女都被废了,可想而知王上生性凉薄,他们以后是否会成为弃子?    基于这一点,那些曾经与谢家走的近或是一样扶持屈琅上位或是战场厮杀的功臣,便会与她站在同一战壕,密切关注内宫的动向。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白团子对目前的剧情了然之后,便对姜予接下来的举动十分好奇。    姜予却是往被窝里一缩,“睡觉,顺便看好戏。”语毕,她身子往里一翻,当真睡过去了。    白团子:……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积极的宿主!  它要举报,摔!    正如姜予所说,她睡着时这内宫里当真上演了一出好戏。    甘泉宫的那位听说屈琅在大臣面前,当众对谢晚晴说不会废后,险些气晕过去!    “不废后?难道要本宫一直屈居谢晚晴之下吗?”叶兰在宫里,把能摔的都摔了,气得面红耳赤,向来娇媚的面容透露出一丝狰狞。    “这几日丞相告假在家,如是今天相爷在朝堂上,说不定那谢晚晴真得要自请下堂。可如今……娘娘只能忍耐,等相爷那边的消息了。”叶兰的贴身心腹,小心翼翼地倒杯茶水送过去。    屈琅一直当叶兰温顺娇媚,实际上叶兰脾气很大,下手更是狠辣,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之前的人全部消失不见,可想而知是去了什么地方。    她说是心腹,想要活下去,却得战战兢兢加倍小心,如若不然说不定哪天脖子上的家伙就要搬家了。    “爹爹怎么这个时候告假?”叶兰灌了一口茶,仍有些气不平。    小丫环忙道:“据说相爷这两日身子骨不太舒服,所以……”    叶兰闻言又气又无奈,若是今天她爹在朝堂上,肯定会如了谢晚晴的愿,废掉她的王后之位,可偏偏……    “不行,本宫要去见王上。”叶兰知道现下这个时候,等待她爹那边的消息才是最正确的,但她唯恐屈琅对谢晚晴又起了心思,便想去探探屈琅的口风。    丫环立即着手去准备出门的轿辇。    与姜予出门徒步,只有绿绦一人服侍不同,叶兰一出门,八人抬的轿辇,二十四名宫女内侍,浩浩荡荡的一群,沿路之人见了便恭敬地跪地等待她过去。    哪有姜予这个王后那般凄凄惨惨,简直威风的不行。    可等到了正阳宫,叶兰便威风不起来了,她如以往柔柔的娇娇的哭着缠着屈琅,但今日的屈琅格外不耐烦,尤其是听出她话里话外关心的是王后之位,不由怒道:“太医已经说了晚晴只有两三年的寿命,你连这两三年都等不了吗?且谢家父子刚刚战死,非得让孤王冒着众臣离心的风险,现在废掉她?”    叶兰被他一吼,心中委屈更甚,声音也染上了怒气,“可是王上你之前答应过我……”    “够了!叶兰,你今天太过放肆了!”屈琅回想着太医说谢晚晴身体极差,寿命不长的话,心中烦躁的很,听着叶兰还在胡搅蛮缠,直接冷声道:“你从前的温顺哪去了?在孤王没发怒之前,回你的甘泉宫。”    叶兰瞧见他脸色极为难看,心中怒气腾腾却不敢再说什么,一扭头也不顾行礼便哭着跑了出去。    屈琅见此更是厌恶。    他是喜欢叶兰的温顺和软糯,这些谢晚晴没有的特质,而并不是胡搅蛮缠!尤其是这个时刻——谢晚晴快死了,群臣力保的时候。    要说叶兰去的真不是时候,不管怎么说谢晚晴终究是功臣之后,屈琅也曾爱慕过,如今人快死了,又扯上废后一事,屈琅正焦头烂额,她冲上去不是找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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