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松哪管那么多,听见姜予自持身份直接骂骂咧咧起来。    可徐氏却是懂的,楚松这般口无遮拦,她立时一颗心就提了起来,扬声呵斥。  却为时晚矣。    姜予施施然地站起身,缓步走至楚松面前。  楚松日常流连赌场,身子削弱,头顶只到姜予的肩上,硬生生比她矮了一头。  她一靠过来,便将楚松笼罩在阴影下,那自战场上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血色戾气立时吓住了楚松。    “你,你干嘛……哎呦!”  楚松咽着口水有点怕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姜予已抬起右脚,一脚将他踹趴在地。    “松儿!”  “弟弟!”  徐氏和楚月都惊呼起来,两个人便往楚松那跑过去。  姜予冲夙愿和赵妈妈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上前拦住了徐氏和楚月。    楚松一跟头摔在了台阶上,脑袋上摔了个坑,鲜血直流,他抬手抹了一手黏稠,疼痛之余便骂了起来。  “楚榕你特娘的居然敢打我?!”    “这句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不想再说,但总有找死的。”  姜予摸着受伤的右臂,嘴角噙着冷笑,“那我就在说一遍。我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你一个无品无级的庶子竟敢辱骂我?可见你胆大包天,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更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  “你公然藐视皇权,别说我打了你,就算杀了你,也无人敢有异议!”    一顶藐视皇权的大帽子扣下来,楚松都蒙了。  他性子向来急躁,说话口无遮拦,可他刚才只是气急了,并不是要藐视皇权啊!  “我,我……”楚松有心想要辩解,但笨嘴拙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氏吓得心肝儿一跳,不停地叩首求饶:“郡主您大人大量,饶过松儿这一次吧,他毕竟是王爷的血脉啊!”    楚月已经哭了起来。  一眼扫过徐氏和楚月的惨样,姜予微微笑了。  “你总算说对了一次。”    徐氏大喜过望,以为姜予就此放过了楚松。    然。  下一刻姜予却泼了她一盆凉水。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姜予如是说。    徐氏和楚月楚松三人立时瞪大了眼睛看她。  姜予却慢条斯理地道:“看在血脉相同的份上,我饶他不死。来人啊,将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杖。”    南王军的将士向来唯姜予的话是从,闻言便自觉上前将楚松拉了下去。  徐氏还想求情。  姜予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你若再求情,我就把他绑了去见皇上。”    纵然楚松是无心之失,可闹到皇上面前却未必能落得好下场,就算看在楚正萧过往战绩的份上饶他不死,也只怕活罪难逃,且届时皇上对楚松定会留下恶劣印象。  那还不如只打他一顿!    徐氏颓废地倒在地上闭了嘴。    楚松被拖下去的时候,先是哇哇乱叫后又咒骂起姜予。  姜予充耳不闻,不多时那一棍又一棍下来的痛呼声,便替代了那些叫骂。    二十军杖不轻不重,要不了楚松的命,却足以让他受尽皮肉之苦。    徐氏听见楚松的痛呼声,面色一白再白毫无血色,几乎瘫软在地,眼泪横流,心中更是恨极了楚榕。  以往楚榕只是性子呆板,从未这么狠辣刁钻过。  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徐氏心想,定然是今日刺杀楚云不成,让他们有所察觉了,这才一再打他们的脸,给他们罪受!    徐氏心里恼恨那些人办事不周竟连个毛头小子都杀不掉。  幸好她派出去的人,已经回禀那些人全部服毒自尽了,向来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若不然今天只怕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打量着姜予等人没有证据,虽心疼儿子受皮肉之苦,徐氏倒也安心不少。    不多时南王军的人回禀二十军杖已经打完。  “但二公子昏了过去。”    听到这后来的一句,徐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姜予轻描淡写:“那就扶他下去休息。”  话音落旁边便有两个小厮模样的走出去,将楚松扶回房里。    今天晚上这么一折腾,所有京中王府的仆人都认识到,这位常年不在家的大小姐不是好相与的,且出身行伍性子怕是个厉害的,得小心行事。    南王妃眼见着姜予直接打压下了荷香园那边,有些怔愣地将女儿望着,仿佛在看个陌生人。    姜予对上她的目光却没有解释,而是对徐氏道:“这几日你也在房里好好闭门思过吧。至于府中大小事务,本该由王妃处置,内宅的账簿和账房钥匙,你都交出来,让人送去碧和园。”  她怕南王妃下不了手,索性一块做绝了。    徐氏不曾想姜予连她的权利都卸了,略震惊地望她一眼,可少女眉眼淡淡的坐在那品茶,连看也不看她。  她意识到,刚才那句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心中大有不甘,徐氏却也只能咬牙低头:“是。”  就这样把她掌控多年的后宅让了出去。    楚月见母亲的权利都被卸掉了,愁眉双锁,嘴唇微咬落下泪来,更是偷偷的恨着瞪姜予。    要说她那仇视的目光也太过显眼,姜予早就注意到了,却不想理会。  她拉过楚云的手,对南王妃笑道:“其实我这次进宫觐见皇上还讨了一道恩赏。”    南王妃敛了心中震惊,附和着问:“皇上赏了什么?”    “皇上已下旨,封弟弟为南王,即日承袭南王之爵位。恩赏的圣旨,我已经带回来了,圣上也知家中事忙,便让弟弟等父亲入葬后再行入宫谢恩。”  姜予拍拍楚云的手,沉声道:“你以后可要乖点,这南王府的荣辱便要你撑起来了。”    楚云和南王妃仿佛还在梦里,楚云没到袭爵的年纪,这是谁都知道的,但姜予竟讨来了这一道恩旨!    徐氏和楚月亦是大为震惊,两人对视着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她们原想着等些日子再谋划,替楚松夺得爵位。  结果姜予竟跑去请皇上下旨册封!  这下该如何是好?    望见那两母女惊骇急切的模样,姜予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这时,小白团子却暗戳戳地动了。    【华泓来了!马上就进府了!】白团子读取华泓那边的剧情便通知了姜予。  这人还真是心急。    姜予暗地一笑,抬头便见有仆役自外头疾步而来,跪在厅外朗声道:“回禀王妃、郡主、世子,三王爷到了。”    为防结党营私之嫌,南王妃在京中时从未和其他贵胄来往过。  现下听见华泓这么晚竟然登门,南王妃略有诧异,“三王爷这么晚过来作甚?”    “三王爷说,是来探望郡主以及王妃世子的。”仆役回禀。    南王妃和楚云都看向姜予。  姜予道:“还不快请?”    “是。”  仆役立即匆匆退下。    楚月听闻三王爷华泓来了,那一双含水的秋眸立时亮起来,仿佛找到了靠山一般,眼神中竟渐见扬眉之色。    姜予余光瞥见她那神情转换,无声地嗤笑。  她对夙愿和赵妈妈道:“还不把侧妃与二小姐带下去?”    夙愿和赵妈妈立时上前来。  楚月却挣扎起来,“我不走!”  徐氏微微蹙眉冲她摇摇头。    姜予笑:“为何?”    “三王爷来我王府探望,我为何要走?”楚月反问。    姜予:“三王爷说要见你了吗?”  一击即中直击痛处。  楚月脸色微白。    “侧妃的教导确实差劲。一个闺阁女子,还未出嫁便想着在外男面前露脸,当真是少教。”  姜予嘴边溢出讥讽,对夙愿和赵妈妈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时按住满脸羞恼的楚月和徐氏,往后强架着走过去。    楚月还在挣扎,徐氏却用眼神暗示她忍耐。  现下情况对她们极为不利,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姜予看了,对夙愿招招手,让她过来,附耳对她小声吩咐了句。  夙愿略有惊讶之色,却还是点点头,与赵妈妈强架着楚月与徐氏向后院走。    待她们绕过回廊,便见仆役躬身引着华泓进了花厅。    华泓似乎已经回去休整过换上了一件亲王蟒袍而来,可见此次赈灾之成功让他领了不少封赏,一跃竟成了亲王之尊。    人逢喜事精神爽,华泓虽双手还包着纱布,面色却透着红润和兴奋。  只是在看到姜予时,那兴奋中又有些怨怪和不满。    【他在为你不打招呼就跑了而生气……】查到华泓的心理,白团子嘴角抽搐地告诉姜予。  这人……果然跟大佬说的一样,犯贱!    “见过三王爷。”  南王妃率众福身行礼。  姜予和楚云同样抱拳,行的男儿礼。    再次见到姜予那一身将袍,华泓面上滑过一丝惊艳,完全不似初见时看她那般死板老成,更显英气不凡令人倾倒。  至于第一次见姜予的情形,他有点模糊甚至想不大起来。    “都起来吧。”意识到自己跑神了,华泓便招呼着那些行礼的人起来。  他如今是果真价实的亲王,身份更不同于一般人。  南王妃对他了解不多,起身后客套两句便不知该说什么。    华泓倒是熟稔地看向姜予,“郡主身体可好?”  “有劳王爷记挂,楚榕一切都好。”姜予微笑答道,态度不远不近。    华泓食不甘味,颇有些琢磨不透姜予的心思,之前都还好好的,冒出个萧渊桁之后,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王爷!”  正琢磨着该怎么再开口时,华泓的斜后方忽地窜出来一道身影。    楚月扑到在华泓面前跪下泪眼濛濛,哀声大哭:“王爷救我!求王爷救我!”    “这是……”  华泓被楚月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到了。  再去看她,那在他记忆中素来柔媚的脸上挂着一行行珠泪,可怜见的模样颇让人心疼。  最不济华泓是有些心疼了。    “王爷救救我,救救我娘和弟弟吧。”  注意到华泓眼底的怜惜之色,楚月一叠声地喊着,声音几乎柔的可以掐出水来,跟叫~床似的,叫的华泓身子骨都酥了。    “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说话。”华泓作势便要先去扶起楚月。    楚月正欲哭诉,这时姜予却往前走了一步,“不过是内宅妇人间的私事,方才我教训了她们一下,不料二妹倒是找人告起我的状来了。”  她笑:“看样子二妹是跟三王爷颇为熟悉啊,要不然怎么会想着找王爷告状呢?”    未出阁的女子与一个男子相熟,这话怎么听都不好听。    华泓闻言回头去看她那双清冽的眸子,仿佛被她看透了般,为避嫌他立时收回了要去搀扶楚月的手。    楚月正要攀着他的手站起来,这般一落空又扑回地上,她仰头去望华泓。  却听华泓断然否认:“本王与二小姐从前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原想着是郡主的妹妹,如今看来即是郡主的家事,本王自不便插手。”    闻言楚月微微怔住,她紧咬着牙不敢置信地望着华泓,怎么也没想到华泓会这样对她。    可再看华泓面对姜予时那痴迷之色,楚月一颗心直往下掉,周围好似化为了冰窖冻得她通体生寒,连血都冷了。    她紧咬着唇,竟渐渐觉出一丝血腥味来。  方才夙愿压着她往后院去,她好容易挣脱开来,来找王爷做主,偏恨这个楚榕屡屡坏她的事,现下竟连殿下都勾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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