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宁王恼羞成怒,大理寺少卿当即命差役将彩心带下去,此案尚未了结,重要人犯不容有失,必须保她周全。 宁王不服,直呼被冤,这些审判者即使畏惧他的权威,也得依法将他暂时关押,将案情呈报皇上之后再做论断。 被关押的宁王直喊冤,可惜他出不去,根本无法为自己申诉,只得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白玉贿赂给看守者,让他去给荣王报个信儿。 荣王与他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两兄弟感情最好,是以宁王出事首先会想到找他。 此事荣王已有耳闻,先行入宫到皇上那儿探听口风,准备出宫之际接到消息,这会子人多眼杂,他也不敢冒险,免得让人以为他和宁王串通一气,遂让人传话过去,待夜深人静之时再来探视。 一向尊贵的王爷哪里受得牢狱之灾,即使狱中高床软枕,待遇比其他犯人优异,他也坐立不安,焦躁的来回踱步,只等到亥时,更深虫鸣之际才听到动静,跟着便见一身披黑袍的男人入得牢房,衣着低调,未带金冠,以笄挽发,冷峻的面上多了一丝而立之年的沉稳, 宁王一见到他顿感悬着的心有了着落,“四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弟弟了呢!” 解开袍子,撂给身侧的下属,荣王未开口,只一个眼神,狱卒立即会意,不敢违抗,将牢门打开。 入内在桌旁坐下,瞧着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荣王悠悠开口,“饿一顿没事,饿两天可就不好受了,六弟还是按时用膳吧!” 宁王闻言更觉惆怅,“四哥此话何意?父皇知晓此事了吗?难道他也相信是我干的?” 抬眉瞄他一眼,荣王暗叹他这弟弟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人证物证俱在,你觉得父皇还有不信的理由吗?” 游走花丛多年,如今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宁王自是不服气,“单凭那女人信口开河,父皇就信?” 闲敲着桌面,荣王提醒道:“莫忘了,喻行川可是逮住你和她欢好,你觉得常人会怎么想?自是认为你们关系密切,认定她是效忠于你的人!” 可怜宁王嘴皮子都快磨破,依旧没人信他的话,“我真没有指使谁去刺杀,四哥,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真有什么打算也会事先征求你的意见,不可能独自贸然行事,这回的确是中了旁人的奸计啊!” 听出异常,荣王让他仔仔细细的将前因后果再讲一遍,“不许有半句虚言,我才好为你找出疑点。” “一个月前我就在云间庵遇到慧心,见她柔弱可怜,我才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她在庵中住了那么久,师太居然说不认识她,还说是我带去的,这不睁眼说瞎话吗? 还有这个慧心,喻行川进去之前我还褪了她的衣衫,肩膀明明柔滑完好,怎的喻行川过来之后,她的肩上就莫名的多出一道伤口?变戏法吗?” 老六虽然惯爱沾花惹草,荣王是知道的,但他并无魄力,总习惯依赖于他这个兄长,且不会对他有所隐瞒,这一点,荣王对他很信任,仔细琢磨着他的话,似乎疑点颇多,倘若他没有说谎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六弟啊!怕是有人拿美人计给你下套呢!一个月前,东昌三皇子正式启程来我大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认识了慧心,整件事该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嫁祸于你!” 奈何他根本没察觉,直到今日才知自己成了旁人的棋子,瞋目切齿的宁王攥拳敲桌,震得茶盏微晃,“究竟是谁?谁在谋害我?” “谁都有可能,说刺客肩上有伤的是黎南枫,只有他见过,我们其他人都不在场,即使他撒谎,我们也无从查证。” 提起黎南枫,宁王越发恼恨,“这小子惯爱在父皇面前出风头,父皇常夸他聪慧好学,能骑善射,熟谙天文地理,书画诗词无一不精,大有传位给他之意,当我们这些儿子都是死的吗?” 不管皇帝如何偏疼于谁,荣王都不在乎,“长幼有序,儿子们一大把,哪里轮得到孙子?六弟多虑了,这会子还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每个兄弟都有可能,还是想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即便你是冤枉,但如今证据确凿,你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连老四都这么说,他还能如何?难道就任人诬陷,背这顶黑锅吗?心慌的宁王焦急的向荣王求教,“还请四哥明示,我该怎么做?” “我听父皇的意思,是打算在明日召集东昌使者,亲自在大殿上审问你,到时候你就咬死不承认,另外……” 瞧见四哥倾身,宁王立即凑过去细听,点头连连,如今他是百口莫辩,但愿这法子能凑效。 翌日,诸位王爷皆被请入文华殿,会同东昌使者一道审问宁王,宁王一口咬定自己没派人刺杀,皇帝自是不信,只因他对这个儿子本就印象不好,认为他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一无是处,肯给他个封号也是他母妃临去前哭求来的。 娴妃当年的确做过糊涂事,皇帝一气之下才会将她送至云间庵,饶是如此,年轻时候的娴妃也得过很长一段时日的专宠,皇帝对她总有旧情,看在娴妃病逝前忏悔痛哭,为儿子求情的份儿上,皇帝才勉强给他封做宁王。 皇位他是没份儿的,本想着只要他安分守己,做个闲散王爷也无妨,哪料他心生歹念,为了残害手足竟不顾大局,致使即将完成的和谈就此终止,皇帝岂能容他! 最激动的莫过于东昌使者,义愤填膺的抱拳向启国皇帝寻求一个说法,“东昌诚心和谈,我主才会派三皇子亲自前来,以示诚意,如今不幸在此遇刺,险些丧生,连使者的安全尚不能保证,我们又该如何相信你们会遵守约定,共抗外敌?” 东昌使者那边必须给一个交代,启帝无可包庇,只能严惩,若然轻罚,对方定然不满意,一旦和谈不成,东昌转而与西象国联盟,势必会侵扰大启边境,到时又少不了劳民伤财的连年征战! 大启才平息聚集在西南苗寨起义的前朝遗臣,已耗费不少兵力粮马,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是以启帝十分在意这次的和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偏偏老六撞在了枪口上,那他只能拿其开刀, “身为罪妃之子,本该谨言慎行,恪守本分,以赎你母妃之罪,怎奈你冥顽不灵,肆意勾结女刺客,暗杀东昌三皇子,企图破坏两国邦交,嫁祸于你的兄弟,此等恶劣行径,怎生担得宁王二字? 六皇子行为乖张,心肠歹毒,传朕旨意,削其王爵,没收府邸,幽禁于业果塔中,终身□□!” 本以为只会命他禁足在家中,罚俸几年而已,未料他的父皇竟会对他做出如此狠厉的惩罚!宁王顿时慌了神,跪爬着挪向龙椅,哭诉自己冤枉,却被御前侍卫阻于台阶之下,不许他近前, “父皇!儿臣冤枉,有人陷害儿臣啊!还请父皇明鉴!”走投无路的他又看向荣王求救, “四哥!你跟父皇求个情,求他饶了我,我不要去业果塔那种鬼地方!” 此时的荣王进退两难,一方面都晓得他与老六走得近,他若不求请似乎说不过去,另一方面,他又深知皇帝的心思,明知这个惩处是做给东昌使者看的,他若是求情,岂不是为难他父皇? 权衡利弊,荣王决定不予干涉,上前一步,扶住几近崩溃的老六,“父皇之意已决,六弟还是听从皇命吧!人谁无过,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老六刚想反驳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下一瞬就感觉到老四捏了捏他手心,一时慌神的他竟忘了昨晚的嘱咐,瞬间会意,就势倒地,大口喘息,甚至翻起了白眼!荣王当即惊呼,“六弟,六弟!”随即向皇上禀报, “父皇,六弟的哮喘好像犯了,即便他犯了错,可人命关天,还请父皇先行请太医为其诊治,救回六弟再论罪不迟!” 黎东岳见状顿觉可笑,这把戏或许可以瞒得过东昌使者,却瞒不过他,众兄弟都晓得老六遗了他母妃的哮喘之症,但有太医为其养护,已然恢复,即使偶有发作,也是在春日柳絮飘飞之际,这夏日炎炎,没什么可令他发作的,若然定要说是因为受不了打击而犯病,那也勉强说得过去, 所谓虎毒不食子,皇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犯病而无动于衷,救护是必然,连东昌使者也无话可说,毕竟他家三皇子只是受伤,并未丧命,他们也无权要求宁王以命赔命,若然拦着不许救,万一宁王出事,他们也有脱不了的干系,谁也不想落人口实,以免签订协议时处于下风而吃亏。 于是宁王就这么被送入偏殿,由太医诊治。 未免东昌使者认为他包庇自己的儿子,启帝还特地跟他们保证,这王爵是削定了,待他病情稳定之后依旧会严惩不贷! 一场闹剧终于有了结论,众人皆松一口气。启帝哀叹于自己的儿子竟是这般不成器,其心甚躁,特命荣王在此陪使者用宴,而他则先行回承安殿歇息。 自始至终黎南枫都在一旁看戏,越看越没意思,本想回府,奈何使者在此,他若离席不大好看,只得就此留下陪宴。 康乐侯家的世子坐于他身侧,低声探讨着,“表兄认为,这出戏会否有反转?”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