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

傅柔说的不错。等到周一顾家伊重新回学校的时候，钱依雯回过身来悄悄告诉她，赵佳佳果然已经转学了。　　　　“好像是周日来办的手续，她那个继父来帮她办的。”钱依雯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听说是转到十三中去了，连名字都改了，现在跟她继父姓了。”　　　　钱依雯不但小学跟赵佳佳一个学校毕业，连住处都离得很近，这些消息他们班也就只有她能知道的最清楚了。十三中在G市的综合排名还是挺不错的，还设有高中部。基本上倘若不犯什么大错的话，初中部的学生都可以直升到本校高中部去，倒是不用再为中考太犯愁。不过赵佳佳去十三中的话，明显属于跨学区了，择校费应该要交不少的。　　　　傅柔听了就不禁咂舌不已：“这么说的话，他继父家应该挺有钱的呀。而且，能够为了她花费这么多，真是对她够照顾的了。希望她以后能够变好一点吧！”　　　　顾家伊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个曾经在她生命里投下巨大波澜的人就这么离开了她的生活，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说不出祝福的话，也不想发什么恶言，但愿以后就这么渐行渐远，不再有纠葛吧！　　　　上午第一节课是英语，穿白裙子的徐老师抱着书走进教室，以往总是高高扎起的马尾这次披散在肩上，给她无端添了些恬静与冷肃的气韵来。　　　　“这节我们不讲课，大家一起来谈谈心。”徐老师把手里的课本放在讲堂上，神情脆弱里又带着些勇敢，“毕竟是刚毕业的关系，我的教学经验也不是很丰富。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很生气，但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一定是我平时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所以才导致你们对我有意见的。所以这节课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把你觉得老师做的不对的地方说出来。我们共同努力，共同进步！”　　　　她这话一出口，后排的同学就禁不住一片哀嚎。这是经常在中学课堂上发生的事情。抑或是某次考试全班成绩集体不理想、抑或是某次上课某个学生顶撞了老师造成冲突，也抑或是某次抽查班级积分被扣的比较严重的时候，班级里就会上演这么一出曾经出现过无数次并且会将继续持续下去的情况。美其名曰是场师生交流沟通会，实际上是场变相的思想教育课。看着和风细雨，不带任何刀锋，事实上氛围之沉重、气氛之压抑，简直属于精神折磨级别的。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似乎不管怎么做都是不对的。顺着老师的话提意见？那说明平日里你确实对她不满。再宽宏大量的老师之后都难免在心里对你有意见。沉默不语表示自己完全拥护老师？那么下次考试你成绩不好她批评你的时候你自然不能有任何借口与反抗。“上次那节课我让你们提意见你们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既然如此，现在这成绩是怎么回事？既然对我没意见，说明你平时学习程度不够啊。那你平时都干嘛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一旦遇上这样的情况，几乎每班的反应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先是集体哀嚎，之后全班噤若寒蝉，沉默不语，教室里针落可闻。老师呢？也差不多同样如此。就这么沉默着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再走过来。双方像在进行一场沉默的战争一般，就这么默默的对峙着，气氛凝重。唯一可以解救双方的，自然只能是下课铃声。　　　　顾家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重生以来上的第一节课居然就是这样的一节课。好在，气氛再紧张，也不过四十五分钟而已。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顾家伊刚想跟其他同学一样喘口气，谁知紧接着，英语老师就开口了：“如果大家觉得课上跟我当面说不方便的话，可以把意见私下汇集给英语课代表。今天晚自习上课前，交给我！顾家伊，你跟我一起到办公室来一趟！好，下课！”顾家伊这才想起来，她妹的！她居然就是那个倒霉的英语课代表！　　　　沐浴着全班同学同情的目光，顾家伊悲壮的跟在英语老师身后，连走路都显得有些忐忑。果然，一到她办公室，英语老师就忍不住关上了门。顾家伊越发觉得不妙，孰知一抬头对上的居然是英语老师关切的目光：“我听你们班主任说那节课你被球砸到头了。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顾家伊慌忙点头：“没什么大事的。已经检查过，可以正常上课了的！”　　　　英语老师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看向她：“周四那一节课上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顾家伊点点头。怎么隐隐感觉空气中浮动着一丝求安慰的feeling呢？我应该没有理会错吧？顾家伊在心里嘀咕着，忍不住狐疑的抬起了头。　　　　果然，她一抬头就触到了英语老师那委屈的仿佛蕴着泪的目光：“你不是跟那个赵佳佳同桌吗？我就是想问问你，她平时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啊，怎么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凶了？还是说话不注意伤害到了她？”　　　　时间过去太久，顾家伊只记得曾经的曾经，英语老师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喜爱。也正是因此，当前世所有人都认定那钢笔水是她撒的时候，她曾经从英语老师眼眸中看到过一层深深的失望。却不料当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时候，英语老师仿佛竟还需要从她这里来寻找慰藉。　　　　顾家伊想起来，此时的英语老师不过是个毕业还多久的职场新鲜人。平日里虽然做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但面对学生们这样直白的恶意的时候，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次还好，赵佳佳被发现了。倘若跟前世一样，那个被认为充满敌意的人是她这么个最受英语老师喜爱的学生的时候，可想而知，老师会多么伤心。　　　　顾家伊慌忙安慰她：“老师，您千万不要这么想。这都是赵佳佳她自己的原因，跟您没有关系的！”　　　　英语老师笑了笑：“放心吧，老师没生气！我也是从学生过来的，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顾家伊望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样子：“老师，我是说真的！您课教的好，对我们又亲切，大家都很喜欢您的。包括赵佳佳，我想她也应该不是故意针对您！您也知道的，我们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是有点叛逆的，有时候无缘无故的会做出些很多莫名其妙事情来，其实不过就是想获得别人的注意而已。我觉得赵佳佳应该也是这样的。可能她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她在生活中遇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情，更有可能她不过只是想出个风头或者仅仅是希望班上有些什么风波能够早点下课让她去玩儿而已。我相信经过这件事以后，她也一定会有所反省，不会再这么任性下去的。最重要的是，老师您一定不要为了她的个人行为而怀疑自己。哪怕她真的讨厌老师呢，我们其余的人可都是喜欢您喜欢的不得了呢！不是吗？”　　　　顾家伊笑得甜甜的，英语老师也不禁绽开了眉，心头的阴翳一扫而空：“嗯，老师知道了！下节课快上课了吧？你赶快回去上课吧！”　　　　顾家伊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目光可怜兮兮的望着英语老师：“徐老师，那我们晚自习上课前的那份意见可以不用交了吧？您相信我，大家真的写不出什么的！因为您真的很棒很棒，棒的我们什么意见都写不出的！”　　　　这马屁拍的英语老师极为受用，再回话就明显纵容了许多：“行吧！那你监督着让他们把这次月考错的题给订正了誊抄在作业本上，明天中午交过来！”　　　　顾家伊清脆的应了声，就笑着跑走了。回到教室，把这个喜大普奔的消息宣布之后，班里一片欢呼，后排甚至有同学高兴的蹦了起来：“这可真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我宁愿抱着英语试卷抄一天，只要不用写那个鬼东西就好。”　　　　“可不是嘛！真是怕了这种诡异的氛围了。徐老师平时温温柔柔的，想不到绷起脸来也这么可怕啊！这节课真是吓死我了！”　　　　吵吵嚷嚷间，上课铃响起，班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有挪凳子的，有抽书本的，有翻试卷的，有找作业的，顾家伊瞥了眼桌边贴着的课程表，看清这节课是物理，不自觉的就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她，没准儿又要被物理老师给念了。　　　　果然，才一开始上课，她的大名就被点了。物理老师把手里的作业往讲桌上一扔，就开始发脾气了：“顾家伊呢？给我站起来！你来解释一下，这次物理作业怎么没有交？平时作业都不写，难怪这次月考考那么差！偏科偏的这么严重，你还敢不写作业！这是什么情况啊？不给我解释清楚，我让你站一节，你信不信？！！！”　　　　顾家伊一脸茫然的站起身，目光盯着傅柔跟钱依雯的后背，简直有点无语了：不是说各科都没留作业吗？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