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第一期对于选手来说很重要，轮流上台才艺展示，每人两分钟。　　这两分钟不仅要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更重要给导师留下良好印象。　　　　没错，给导师良好印象。　　　　《万里挑一》节目宗旨就是选拔出最具明星潜质的女练习生。　　导师没有决定权，他们只是陪同选手比赛全过程，对选手的表现作出专业评价和指点。　　　　其评价往往会潜移默化观众对选手的看法——毕竟导师都是成名出道的艺人，具有影响力。　　　　节目共四位导师。　　声乐导师、舞蹈导师、表演导师、形象导师。　　　　第五季分别对应许昌、鲁燕子、郑妍、宋瑾南。　　　　当第一位上台表演的选手下台带来导师名单后，整个等候厅沸腾了。　　　　郑妍，郑妍居然来了！　　　　“宣布退出娱乐圈至今十年了吧？”　　“嗯，就在金像奖颁发典礼上。”然后功成身退，转身嫁入豪门。　　哭瞎多少男男女女。　　　　“拿到她的签名直接退赛都可以。”　　“傻呀，撑到比赛最后，不就能一直和女神在一起。”　　　　准备登台的紧张气氛弥散，年轻的女孩们讨论着曾经神坛上的人。　　　　应如是关注点放在宋瑾南上。　　眉心隆起。　　　　宋瑾南居然来了。　　　　穿越前看的小说名叫《重生之全能女神》，讲述的是女主重生前傻白甜混娱乐圈，因为出众外貌，同行欺压，最后被陷害死。　　　　重生后致力复仇打脸，走向人生巅峰。　　　　应如是和她并无多大瓜葛，非要说联系，那就是穿越前的她想母凭子贵，看上的男人正好是男主。　　　　但女配、炮灰怎么可能怀上男主的孩子呢，任何小说都不可能出现这种剧情。　　　　是故应如是捋顺思路后立马作出决定：趁冷藏带好孩子，等剧情结束后差不多也是合同到期时，去国外发展。　　　　书里只提宋瑾南国内如日中天，却没有写国际，大概是国际上没有仇人需要报仇吧。　　　　应如是这几年也去确确实实抱着大宝贝逃离了原书剧情，脱离女主屠宰场。　　　　并非应如是怂，而是带着系统重生的打脸文女主太具毁灭性。　　宋瑾南前进道路上不知多少同她敌对的人倒下去，一蹶不起。　　不乏功成名就之人。　　　　结果居然碰上了。　　原书剧情还没走完的时候。　　　　“应如是——”关溪推应如是一把。　　　　原来是女人回忆时不自觉地摆出习惯动作：两腿蜷缩置于胸前，下巴抵在膝盖上。　　　　“想什么呢？”关溪对郑妍没有太大热情，家境决定她眼界宽阔。　　　　“没什么。”脚落下放置地面。　　　　“对了。”想起什么，应如是偏头看向关溪，漫不经心似又认真道：“我来姨妈了，肚子疼，可能表现不好。”　　　　拉直蜷腿所致的裤子褶皱，应如是低头整理，叫人看不清眼神。　　　　关溪语气略微拔尖，“你怎么不早说。”　　秀气的眉毛隆起。　　　　责备再多也没用，“我打电话叫——”　　　　“不用。”应如是摇摇头，起身。　　　　巡视，屋子里所有人都积极地准备。　　　　“我去洗手间。”　　烦，想抽烟。　　　　穿过人群前往洗手间，应如是感觉几束目光隐晦追随她，毫不在意。　　　　洗手间安静呆了一会，不紧张轮自己登台越来越近，应如是掏出手机，拨通应新君电话。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对面全是吵吵闹闹的声音，孩童嬉闹声格外稚嫩。　　　　“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应新君坐在观众席一手持手机，一手捂耳。　　目光停留在舞台。　　下个节目就是桐桐大宝贝的。　　　　“大宝贝表演了吗？”应如是跳过应新君的提问。　　　　“大点声，听不见，有事发消息。”　　　　“嘟——”电话被挂，很快，新的电话进来，依旧应如是拨打的，视频电话。　　　　这女人。　　应新君接通。　　　　周围都是家长，应新君对着自己拍摄几秒，手机朝向舞台拍摄。　　　　一阵音乐，小小主持人播报下一个节目，大宝贝班登台了。　　　　事实上通过手机画面看得不够清楚，但应如是凑近看得很认真。　　大宝贝是领诵人，站在最前排格外显眼。　　　　小朋友们的节目不够整齐，胜在富有活力、激情和喜悦。　　　　应桐桐最认真，也许表演痕迹比较明显，但比起后方歪歪扭扭的小朋友们好太多。　　　　应如是觉着老师给大宝贝涂了口红，小嘴红嘟嘟的。　　　　幼儿园有专门的摄像机，似乎以为应新君在拍视频特意给是是看。　　应桐桐脸上的笑容格外甜美，眼睛也常常看向应新君手机。　　　　突然，后排一位朗诵的小胖子脱离位置，张开怀抱奔向大宝贝。　　脸上洋溢欢快的笑。　　　　应如是吹眉瞪眼。　　　　这小胖子觊觎她家大宝贝！　　大庭广众下妄图动手动脚了！　　　　气哟。　　　　不悦的意念似乎化成诅咒，小胖子突然绊脚，摔倒在地。　　活像福娃给大家伙拜年。　　　　手机里传来一阵骚动声，有些家长忍不住笑了。　　　　台上表演的小朋友更是毫不客气，一个个脸上笑开花。　　后排一个小女孩跑出，指着小胖子咯咯笑，张开的嘴巴露出缺掉的牙齿。　　　　小胖子回头冲着小女孩说了什么。　　只见笑开怀的小女孩突然变得害羞，两手捏着小裙子一翻，用裙子挡住缺掉的门牙。　　　　粉嫩的内裤露出来。　　　　家长们憋不住都笑了。　　被孩子们的天真可爱逗乐。　　　　台上台下一片混乱，晶晶老师冲上来。　　　　应桐桐本是最前面朗诵的。　　小胖子摔倒那一会她还勉强撑着场，认认真真朗诵，一副不受外界干扰的模样。　　　　然而当小女孩掀裙子全场混乱，她的声音被淹没。　　　　晶晶老师冲上台后，应桐桐停止朗诵，手贴在身侧，肩耷拉。　　　　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后望望，又看回台下。　　　　幼小、无辜、不知所措。　　　　大眼睛缓缓涌出泪花。　　小手抹泪，肩膀耸动，蹲下来抱腿蜷成一小团。　　　　哭了。　　　　所有人都在笑，应桐桐一个人在哭。　　　　应如是感觉有什么在撕扯她的心。　　　　接下来她看不到画面了。　　应新君慌忙离席照看大宝贝去了。　　　　啊啊啊！　　应如是急得在狭窄厕所里团团转。　　　　大宝贝怎么哭了？　　小胖子真可恶！　　破节目，偏偏这个时候录制！　　……　　　　有一种焦急叫做眼睁睁却无能为力。　　　　应如是足足等了二十分钟，视频重新连通。　　　　看背景，环境转移到小班宿舍。　　　　大宝贝坐在应新君腿上，两手捧着手机。　　　　一开口就是哭腔，“是是对不起——”　　　　洗过的脸似乎又要脏了。　　应新君顺着小孩的脊背摸下去，安抚。　　　　“大宝贝怎么了，没有对不起，不哭啊。”　　想穿透手机飞到孩子身边。　　　　不能在大宝贝面前做出焦急模样，以免大宝贝失去安全感。　　应如是竭力维持沉着姿态。　　　　应桐桐陷在应新君的怀里。　　很伤心、很难过。　　　　小小的人儿说出她所面临的悲伤世界。　　　　应如是手机里的画面变成天花板，因为应新君手机收声部离应桐桐嘴不到一手指的距离。　　　　源于孩童对母亲的依恋。　　有些话只想认真说给母亲听。　　　　离得很近，就像在是是耳边说话一样。　　　　“……今天早上练习时闫姜红就不认真。”　　闫姜红就是小胖子。　　　　“……我说他他不听。”　　　　儿童的直觉是敏锐的。　　　　当应桐桐拿出十二分认真在家长面前朗诵，小胖子毁坏这一切。　　　　嘴离手机太近声音其实是不清晰的，应如是没有告诉大宝贝这一点，安静聆听。　　　　“刚才表演他跑出来捣乱，我们班的节目没有表演完就结束了。”　　　　小人又有泪花冒出来，两颗眼睛氤氲惹人怜惜。　　　　应如是没看到，但听到了。　　大宝贝很少嚎啕大哭，偶尔摔疼也只是声音变得细小，像只刚出生的小猫，颤巍巍，不让她担忧，就像现在。　　　　“……其他的小朋友还在表演。”　　　　“拿不到奖状了。”话是含在嘴里黏糊糊吐出的。　　　　彩排好的奖状没了，应桐桐为自己失落，也为是是失落。　　　　是是不在身边，拿奖状想让很远很远地方的是是开心。　　　　结果没了。　　　　“是是——”　　一句称呼隐藏小孩多少遗憾、难过。　　　　“大宝贝。”应如是轻柔呼唤。　　“嗯。”应桐桐完全将耳朵贴近手机，倾心听是是的话。　　　　有人在敲洗手间的门，喊着应如是。　　似乎担心她一个人出状况，关溪叫工作人员找她。　　　　应如是注意力全在电话里，不做应答，“你是不是想拿到奖状当做礼物送给我呀？”　　“嗯。”软绵的鼻声，些许不开心。　　　　应如是一颗心软乎乎、热乎乎，郑重而又肯定地说，“大宝贝你开心就是送给我最大的礼物。”口吻坚定。　　　　“你要记住，我绝不是因为你拥有什么而爱你，而是因为你是你。”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红彤彤小猴子样的大宝贝。　　不知人世，一张白纸。　　　　应如是不知道小孩多少天才能睁开眼睛。　　但她家大宝贝在出生后第五天，她来看她的时候睁开了。　　　　当应如是目光投射下来，幼小的应桐桐感应到了。　　感应到一个很重要的人来看她。　　　　刚出生的小孩并不好看，可当她费力睁开眼睛，占满眼睛的乌黑瞳仁只盛下你一个人时，你只会感叹多么幼小、美妙的小生命。　　　　小桐桐睁开眼看了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秒，便满足合上眼睛。　　似乎确认了应如是的模样，再也不会认错。　　　　护士在一旁喜悦地说：“这孩子头一回睁开眼。”　　　　“是吗？”　　　　“起名字了吗？”　　　　“彤彤，不桐桐。”　　虽然现在红彤彤一点也不白，万一长大好看了呢。　　　　彤彤，桐桐。　　她的孩子。　　　　十八岁一朝醒来变成另一个人，还有了孩子。　　老实说应如是没那么伟大。　　　　跑路，孩子扔医院是她的决定。　　最后来保温箱看一眼出于人性尚存的慈悲。　　　　但大宝贝你从小那么乖，你不哭不闹，从睡梦中醒来，用你的第一次睁眼欢迎我看你。　　　　十八岁的应如是眉一软，不再自私，老老实实和医生商量出院。　　怀里裹着幼小的生命。　　　　既然选择了负担，就要任劳任怨地替她遮风挡雨不是么？　　因为并非每一个孩子都自愿降临这个世界，愿意承受成长过程的伤痛。　　　　“大宝贝你是很好的孩子，无论怎么都很好，你的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开心。”　　　　电话那边很安静。　　　　好久好久，传来好乖的话——　　　　“是是，你也是我的大宝贝。”　　　　应如是的眉毛变得柔软，“嗯，爱你。”　　　　“我也爱你，啵。”响啵啵的一个吻。　　　　…………　　　　工作人员欲再敲门，厕所门突然向里拉开。　　　　应如是气势汹汹走出。　　　　工作人员感到一股杀气，侧身让步。　　　　高跟鞋的声音铿锵有力，熠熠闪光的眸子充满斗志。　　　　不怕了，不怕了。　　是女主也勇敢面对。　　　　为大宝贝挣奶粉钱，让大宝贝过得天下第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