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雪瑛呆呆的看着孙若刚旁若无人的走过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瞬间，郝雪瑛表情已经石化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喊他一声，抑或是上去踢他一脚。 要不是他左手提的那个显眼的收音机，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 她不知不觉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郝雪瑛边走边观察他。 穿上西服的孙若刚，气质特别不一样。双腿笔直，腰线挺拔，只是走路的步伐有些快，郝雪瑛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恢复健康果然不一样。 郝雪瑛觉得他一下子从一块石头变成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 他临走前穿的衣服很普通，这次一回来，不光眼睛好了，就连衣服都鸟枪换炮了。 或许他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人际关系。 可是，明明能治好的眼睛，为什么上辈子要待在黑暗里？ 难道是因为自己嫁给了他，他的命运也改变了？ 郝雪瑛百思不得其解。 在街上走了会儿，一辆黑色的普桑忽然停在了孙若刚的身侧。 车子停下后，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拉开车门走下来。她下车后直接拽住了孙若刚的胳膊，“若刚！说好我送你，你怎么忽然走了呢？” 郝雪瑛愣住了，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漂亮的女子。她停住脚步，愣愣的看着他俩。 女人披着长发，头发上打着头油，又黑又亮。身材窈窕，双眼皮，高鼻梁，抹了红色唇膏的嘴唇又厚又宽，口红颜色太红，象抹了猪血一样。但她的皮肤很好，白皙、滑腻。 孙若刚简单直接的甩开了女人的双手。 “李雨花，你还是回去吧。我要回家，我妻子还在家里等我。” 李雨花狠狠的跺了下脚：“我都跟在公交车后面来追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家里的妻子会有我好吗？她不过是你爸生前给你订的亲事。你眼睛失明了才娶的她，我不介意，你跟她离婚，我等你。” “要我说多少遍，雨花，到此为止吧！”孙若刚有些不耐烦的往后退了一步。 李雨花委屈得快要哭了出来：“我大老远的来了，你就这样对我？” 孙若刚忽然拽了李雨花的胳膊，拉开车门，不由分说的将她塞了进去。 他刚要替她关上车门，李雨花大喊起来：“你是想让我疲劳驾驶，死在路上？” 孙若刚叹口气，右手搭在车门上方，语气充满无奈的说道：“李雨花，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现在是有妇之夫，和你没有任何的可能。你在镇上好好吃顿饭，顺便看看这里的风景，然后自己开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李雨花眼睛望向他的身后：“后面那个女人你认识吗？她一直盯着你看！” 郝雪瑛被人抓个现形，有些不好意思，她侧过身，前后看了看，装作要等人的样子。 孙若刚往她这个方向瞟了眼，然后扭回头，口气很差的说道：“不认识！” 郝雪瑛听到这句，表情直接呆掉了。 她想过好几种他无视自己的原因，却唯独漏了这条。 他竟然没认出自己来。 郝雪瑛摸摸自己的脸，简直有些怀疑人生了，她这几年变化有这么大？ 说到底，孙若刚还是对自己不太上心，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认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郝雪瑛有些意兴阑珊。 或许孙若刚跟李雨花之前是男女朋友，孙若刚眼睛瞎了，所以才回来娶的自己。而现在眼睛复明了，忽然就陷在两难的境地。 若是孙若刚是借的李雨花的钱动手术，那这事就有些掰扯不清了。 孙若刚话说到了，便不想跟李雨花再纠缠了。 他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胡同口，低声对李雨花说了句：“对不起，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再管她，拔腿往前跑。 奔跑起来的孙若刚，黑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姿势轻松而洒脱。 郝雪瑛站在身后看呆了。 李雨花气得关上车门，启动车子去追他。 谁知孙若刚忽的拐进了窄小的胡同，李雨花的车子开不进去，没办法继续追了，她气得摇下车窗，冲着孙若刚的背影喊了声：“孙若刚，你这个混蛋！” 郝雪瑛没有继续去追孙若刚。 她低头在原地磨蹭了会儿，遂回身去找了自己的自行车，骑着回家了。 路上，她特意前后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孙若刚的影子。 她晃晃脑袋，不管了，反正人不瞎了，爱谁谁吧。 回家之后，郝雪瑛坐在院子里，一直留心听外面的动静，已经恢复健康的小黑趴在她的脚边，一人一狗的画面看着挺和谐。 雪瑛母亲觉得奇怪，她从屋里拿了簸箕出来：“你这孩子，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跟掉了魂似的？” 郝雪瑛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反常，可能潜意识里老期待他来接自己。 她自小马扎上站起来，拍拍双手：“我进屋换换鞋子。”从外面回来，脚上一直穿的凉鞋，她想进屋换双拖鞋，这样走动间舒服些。 也是赶巧，她刚迈进屋子，就听院子里有人喊“妈”，紧接着就传来雪瑛母亲惊喜的声音：“瑛子啊，快，快，你看谁来了？” 雪瑛母亲丢下簸箕，仔细看着一表人才的孙若刚，尤其是他的眼睛，“孩子，你的眼睛，好使了？” 孙若刚笑着点头：“妈，我的眼睛完全好了。我来接瑛子走，这些日子让您和爸费心了。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说着话，孙若刚将手里的东西全放在了厢房门口。 有酒有烟有点心，看起来礼物挺丰盛。 雪瑛母亲嘴巴咧开，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她双手抱在胸前，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郝雪瑛在屋子里稍微停了会儿，然后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她人往门口一站，孙若刚就愣了。愣完之后，他表情略有些局促。 郝雪瑛知道他是认出了自己，看到他局促，她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表情坦然的看向他：“回来了？” 口气很平常，脸上没啥惊喜的表情。 所有的惊已经在镇上消磨光了。 当着丈母娘的面，孙若刚不好说太多，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紧张：“那个，雪瑛，咱们，回去吧。” 小黑自打孙若刚一进门，就摇着小尾巴凑了过去。 它围着他的腿嗅来嗅去的。 边嗅边围着他的腿转。 那股子热切劲儿跟见郝雪瑛完全不同。 雪瑛母亲伸手：“别，等她爸回来，你们喝两杯再走。若刚眼睛好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郝雪瑛看眼孙若刚：“要么就吃顿饭再回去吧。” 上山了也不方便做饭，还不如吃饱了再走。 孙若刚忙跟着点头：“行！” 郝雪瑛重新折回屋子，孙若刚在院子里呆呆的站着，站了一会儿，他抬步走进屋子。 郝雪瑛坐在炕上发呆。 按说孙若刚眼睛好了她该兴奋，可吃惊之后这心情就觉得怪怪的。 孙若刚站在里间的门侧，往院子看了眼，雪瑛母亲正在收拾他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到厢房里，他眼神转回来，声音很低的说了句：“对不起，你跟以前变化太大，没，没认出来。” 郝雪瑛双腿垂在炕侧，她瞟了他一眼：“就几年的光景，变化有那么大？” 他看一眼认不出来情有可原，看好几眼都没认出来，这就是问题了。 郝雪瑛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挺大的。 从侧面说明，他是不喜欢她的。 上一辈子，她临终前他去看她。 在她潜意识里，她觉得他是对自己有情，所以才会瞎了一辈子没有再婚。 可现在想想，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上辈子他不结婚，止不定是找不上媳妇。 心里杂七杂八的，象过电影一样。 孙若刚用手抹了下额头，“变化是挺大的，那会儿你个头没这么高，也比现在瘦。我当兵前看到你那次，你，你就是没长大的孩子。可现在，太，太不一样了。” 郝雪瑛低头看眼自己，变化确实不小，胸前饱鼓鼓的，个头也蹿了，可甭管怎么说也没换脸，顶多是比以前长开了，有女人味。 孙若刚有些结巴，他没啥哄人的经验。 郝雪瑛看他那样子，自己都替他尴尬。 “她是谁？手术费是借她的吗？”郝雪瑛直截了当的问。 “以前当兵时认识的，就是一普通朋友。手术费不是借她的。”孙若刚再次用手抹了把额头，郝雪瑛眼神扫过去，他额头上真的冒了汗。 她从炕上跳下来：“大热天的穿西服，你没病吧？赶紧脱了吧！”她提步往外走，“你歇会儿，我帮我妈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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