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芬比陶小桃大了四岁多,个子当然也高出她许多。抱着陶小桃,她还暗暗的把她胳膊往自己胸脯上摁,倒贴姿态路人可见!    陶小桃本来就怕孙云芬那红果果的贪婪眼神,被人扯住差点吓哭,“孙云芬!你离我远点!别碰我啊!……”    陶小桃还没哭嚷完,忽然被人重重一推往后仰去,以为要摔倒了,却被李慎身手敏捷的接住。    回头一看,推自己的是刚刚还闷着头不作声的张胜利。他瞪圆了眼睛,上去两巴掌就扇到了孙云芬脸上!    “你个臭卖腿子的,就这么想去省城?大马路上张着腿,勾引个……”    孙云芬被扇到了地上,陶小桃不知道后面张胜利还说了啥,因为刚刚还一脸冷淡的李慎竟然眼明手快的捂住了陶小桃的耳朵!    围观的人渐渐增多,李慎拖着陶小桃挤出了人群,两人一路无语的来到了货站。货站根本没有什么客车,只有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前半截驾驶室,后半截是棚子。    陶小桃也不知道这种货车该怎么搭,然后就看到李慎走到一群蹲着的男人堆里,说了几句话,又回来从大行囊中掏了点东西出来放在了驾驶室边的脚踏上,然后就招呼陶小桃上车。    上车?从哪儿上?陶小桃傻眼了,却见李慎绕到了车后把行囊甩上去,两手一撑,紧绷的上臂鼓起,少年如矫健的山猫一般,轻轻松松的跃上车后的货舱。    李慎慢悠悠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回头疑惑:“你怎么不上来?”    体力值弱鸡的陶小桃:……    最后,陶小桃忍受着李慎的冷嘲热讽,终于被他拖着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车。呲牙咧嘴的找了个角落坐好后,她回想了一下消痛咒,准备在受伤的脚踝上试一下。    咒还没念,脚踝一凉,火辣辣的疼痛骤然减轻。    抬眸一看,她的脚踝上搭着一个凉凉的水囊,再抬头,水囊的主人却靠着车棚望向车外,连个正眼都不给她。    “别以为我给你冷敷一下就是原谅你了。我还气着呢。”李慎哼了一声,语气逐渐拔高,“你瞧瞧你,搞了多少麻烦出来!”    陶小桃瘪嘴,“我搞什么麻烦啊,这不都是孙云芬弄的么!”    “你还敢提她名字!”李慎顿时怒发冲冠,转过脸来就是一顿大吼,“她就是想跟你进省城,你别说你没看出来!怎么,是不是被女人抱着,特别舒服啊?!小小年纪,咋这么不知羞!”    原来孙云芬搞这么多事情出来,是想跟自己去省城啊。不过此时的陶小桃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不知羞”三个字上,他凭什么这么说她!    “我怎么就不知羞了?我是碰她了还是怎么着了?她一来,我不是躲得远远的么!”    李慎绷紧了唇线:“那你还让她抱你!我看你就是乐意的很!”    陶小桃心中呵呵,这李慎,还说什么孙云芬是他哥哥的对象,鬼话!    明明就是他自己暗恋人家吧!    不找张胜利出气,在她这发个什么脾气!没见孙云芬是跟张胜利一起的吗?!    “呵,李慎,”陶小桃冷笑一声,语气冰凉,“慢说我根本不想搭理她,就算我乐意给她抱了,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还是说,你根本就对孙云芬有别的想法?”    “滚!老子对那女人有个屁的想法!”李慎大怒,“老子是……”    话还没说完,李慎却忽然呆了一下,后半截话吞进了肚子里,迅速转开脸去。    一声不吭。    陶小桃却还在气头上,又冲李慎嚷嚷好一会儿,可李慎一直拿她当空气,陶小桃不管怎么说他都跟没听到似的,比吼人更让人憋屈,气得陶小桃更上头了。    正在两人之间空气陷入□□味十足的诡异安静时,货车厢里又爬上来一个人。陶小桃探头一看,竟然是张胜利。    被气晕头的陶小桃知道李慎看张胜利不对付,立马弯出了个笑脸,做出开心的表情:“胜利哥!”    李慎果然回头,怒目圆瞪的盯着陶小桃和张胜利。陶小桃见李慎不爽了,就舒坦了。她瞧都没瞧李慎一眼,更狗腿的冲张胜利笑:“胜利哥也搭车啊,咱们还真是又一块儿了。今天可谢谢你啊。”    张胜利本来恨不得揍一顿这小子的,结果一上来这小子竟然舔着脸给他打招呼,笑容甜得像小时候吃的甘蔗水,腻歪得张胜利一个激灵。    莫名的,却并没有啥想揍她的心思了。    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儿呢,懂个屁哦,张胜利宽容的想。    “进县城的车几天就这么一趟,俺自然要搭。”张胜利随口答道,然后眼珠子一转,又继续打开话题,“小桃子,你知道哥这次去县城干啥去?”    “干啥?”    张胜利挺了挺胸,轻咳一声,还摸了下油光水滑的脑门,“俺要当教书先生了。”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陶小桃很识相的做出惊讶艳羡的表情,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哇,胜利哥你好厉害,你要哪儿当老师啊?”    张胜利被陶小桃这么崇拜羡慕一下,立马飘上了天:“俺要去镇上新建的中学当老师。”    接着张胜利讲到,去年闹饥荒更严重的时候,镇上学校里唯一的三位老师一个病死了,一个想办法进城了,还有一个回家结婚嫁人种粮食去了,没了老师又没东西吃,学生们自然各回各家了。饭都吃不上要饿死人了,谁还顾得上精神粮食啊!    可从去年开始,各个乡镇生产队往上报的“生产值”你比我我赛你的高。省里的大领导听了,就决定要来基层查看一下欣欣向荣的农村生活。    于是乡镇领导就忙大发了,折腾了好一阵子,回头才发现镇上唯一的“高等学府”镇中学都关门大吉了,还咋欣欣向荣啊?    县里领导下了指示,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学校给张罗起来。学生?都给我回来。老师?没了就重新请!    张胜利和孙云芬都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在这年代也算是高级文化分子了。新学校要建立,张胜利家盘算着这教书先生可比泥腿子体面多了,于是他家就想了办法,给他找了这么一个缺儿。    听张胜利的意思,他家不光给他找好了路子,连孙云芬也一起带上了。    至于张家为什么愿意为孙云芬也找工作,孙云芬又为了这个工作付出了什么,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张胜利开始咬牙切齿,眼睛发绿的念叨着,“老子都给她把工作找好了,还是有编制的正式工,那娘们竟还想一步登天!瞧她能耐的,以为长俩腿子就是个仙女咋地?行,那工作她不做,还多得很的人在后面排着队哩!”    ……    陶小桃微微蹙眉,回头碰了碰李慎的胳膊,轻声附耳。    “你也是因为学校关门了,所以才没读书的吗?”    她始终记得,上次问他“怎么不读书”时,他骤变的复杂神情。    陶小桃主动递出了和好的橄榄枝,可李慎不光不理他,还跟躲瘟神一样把头扭得更远了。陶小桃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哼了一声,干脆转过脸去继续和张胜利高谈阔论起来。    聊了一会儿,陶小桃不经意的转头一看,却见李慎竟然已经躺下了。少年枕在大行囊上,侧着身子被对着她,肩宽腰窄,呼吸平静,似乎已经睡熟。    陶小桃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张胜利再找她吹牛,她也提不起兴子来了。过了一会儿,她也靠着车棚闭上了眼睛。    本该早就开始午休的李慎却骤然睁开眼睛。    头顶上是大卡车墨绿色的顶棚,厚重的帆布被风吹得呼啦呼啦直响。顶棚和卡车头的交界处有一条缝隙,湛蓝的天被迫缩在那条缝里,却依然耀目。    阳光仿佛在努力冲破棚子的遮盖,要照亮每一个角落般。    乡间公路崎岖,车身时不时上下晃动着。陶小桃被摇得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李慎说了句“其实……”    其实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卡车的哐当声中。陶小桃上午太累了,跟着大卡车摇摇晃晃的就睡着了。    货车抵达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暮色浓郁,街上行人寥寥,西北部常见的风沙打着卷儿扑向他们。    张胜利最先下车,李慎紧跟其后轻松跃下,回头也不伸手,抱着胳膊看着陶小桃。    陶小桃扯了扯衣服的领子,顿了一下,沉默的爬下了车。    脚踝上的伤处她已经用咒止住了疼痛,她不愿意总是麻烦别人。    还等着陶小桃来央求自己的李慎:……    张胜利早就联系好了要去县城的亲戚家过夜,陶小桃和李慎则直接去了县城的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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