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忠泽遣走了雁夫人母女,以及那于大夫,方才还气极的人,此刻转身对着宋蓁阮说话的语气,又可以放缓了许多,“阮阮,你且歇息吧。爹爹等会子就去英州了,你同砚书说一声,爹爹会在半月后回来,你若再受到什么委屈,莫要怕,一定要告诉砚书。”    “好,爹爹此行一路平安。”    穆忠泽点头,嘱咐素昔好生照顾宋蓁阮,随即便同薛牧尘一道离开了古香院。    俩人立于院外交流许久,穆忠泽才离去。    薛牧尘目送他远去后,才转身去了古香院对面的红木四角亭,亭子里的穆砚书同岳晋正一道坐在那儿。    “好你个穆砚书,自个儿不去,非得让我去!”    他大大落落坐下,直接一把抢了穆砚书面前的茶杯,仰头就将热茶饮尽。    岳晋瞧着他喝完,急着又给穆砚书倒了杯,生怕薛牧尘再抢,一等他放下杯子,急急给他倒上。    穆砚书伸手探了探桌上热气,稳稳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一派气定神闲。    “嘿,你都不回去瞧瞧你家小媳妇儿?方才我若是再晚一些回去,你娘子指不定要被雁夫人和你四妹坑惨了!”    “我若去了,只会削减你说话的可信度。”    薛牧尘一怔,若有所思点头道:“你这说的,倒也是在理,你爹性子多疑。”    岳晋瞧着两位公子打着哑谜,他实在好奇,犹犹豫豫得小声开口问道:“你们这般说着,我……我着实不明白,为何公子明明同薛公子一道回来了,自己不回古香院,反而让薛公子去?”    薛牧尘瞥见岳晋一脸期待望着他俩,忍不住笑道:“傻小子,你时常同你家公子带一块,竟然没学到一二?”    岳晋越发听不懂,挠头道:“学?学什么?”    “哎傻小子,你家二少夫人今日的事情,穆府上下应该都传遍了吧?”    岳晋偷偷瞧了穆砚书一眼,见其并未有任何恼怒神色,才默默点头。    一如薛牧尘所言,现如今穆府上下的仆从都在说,二少夫人今早是发了癫病,突然自己脱了衣裳疯疯癫癫就跑出来了,把雁夫人和四小姐都吓坏了。    “他们传着的流言我可不信,素昔当时也在场了,她言语里,分明是二少夫人受了雁夫人她们欺辱啊。”    “所以啊,你也该知道,你家老爷对你家二少夫人很是疼爱,若是你家老爷知道了今早她们欺辱宋蓁阮的事情,定会大发雷霆。所以啊,她们索性就先放出这股子邪风,把责任全推了。那她们该如何证明流言为真呢?那就是让你们府中那庸医作证啊,懂?”    岳晋恍然大悟,“能破她们这证词的,只有薛公子的话,而为了更添上些可信度,薛公子就得装作无意间去古香院的,若是我家公子一道去了,雁夫人反咬一口两位公子串通一气,这样一来,老爷未必会信薛公子的话,毕竟两位公子如此熟悉!”    “嗨呀,你这小脑瓜终于是想明白了啊。”    岳晋憨憨一笑,挠头道:“我这反应委实慢了些慢了些,实在不及二位公子。”    薛牧尘望向穆砚书的冷静样,心底里有些感慨:哎,穆砚书这面上温良和善,底子里却这般腹黑,顺着雁夫人她们的策略来个措手不及,一招反杀,人不在现场,却能搅弄得腥风血雨的,佩服佩服。    “对了……”薛牧尘望向穆砚书,转而对岳晋说道,“你们宅子里的梅干该做好了吧?小岳晋去帮我取些来,让我去去馋。”    “好嘞。”    岳晋二话不说,就匆匆跑了出去。    穆砚书搁下茶杯,手指轻敲桌面道:“你有何事,还把岳晋遣走了?”    “你爹方才问我,关于你的眼睛。”    “那,你如何说了?”    “一如往常,一切如旧,一……”    “哎,行啦,你对着我爹也能说这般多词?”    “你这人怪没意思的,我卖弄一下如何了?”    穆砚书忍俊不禁:“到底没交错朋友,有你这损友怪有意思的,哈哈。”    “嘿,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    于大夫被逐出穆宅后,宅院里的人,也不再窃语议论宋蓁阮到底有没有疯癫毛病,都知道了老爷偏爱这位新进门的少夫人,也没人敢混乱说些什么。    穆忠泽一行离开京都前往英州没几日,天气就阴沉了,淅沥下了好几日冬雨,终是出了个大晴天。    宋蓁阮捧着碟绿豆糕,趴在了院里石桌上,悠哉晒着太阳。    “吱呀”一声,院子东边的房门被打开了,宋蓁阮歪了下脑袋,望向东边穆砚书的书房。  今日的穆砚书,换身了蓝色云纹斜襟长袍,束着白玉带,许是他那自身超然出尘的气质使然,即便是最为素雅的装束,依旧叫人挪不开眼。    “娘子可是在瞧我?”    “嗯?呃……”    宋蓁阮全然没注意到,穆砚书何时走到她面前的,盯人看被抓个正着,她瞬间脸色绯红,脑海里想不出任何应对的话,可,这又如何?自家夫君,多瞧两眼本就是应该的。    “是……是在瞧你,我家夫君长得可真好看,多瞧你两眼,我心里也舒坦,欢喜得很。”    宋蓁阮实话实说,反倒叫穆砚书心头惊了,他犹豫许久,愣是没能说出下一句话,脑海里始终只徘徊了一句话:这算是被她调丨戏了吗?    “吃绿豆饼嘛?可好吃了。”    宋蓁阮见他不说话,误以为自己那句“实话”惹着人了,遂殷勤举着自己心尖宠,妄图以吃的“贿赂”穆砚书。    穆砚书才将将回过神,未曾留意宋蓁阮在说什么,刚想让她再复述一遍,就觉得口中一股清甜。    “呐,喂夫君吃过我的绿豆糕,就不许生气啦。”    宋蓁阮笑得眉眼弯弯,嘴角梨涡浅旋。    素来不爱吃甜食的穆砚书,才吃上一口这一口绿豆糕,心头莫名甜丝丝的,嘴角也不自觉往上扬,似是宋蓁阮过了门,他总是有这般打心底里得高兴。    他欲伸手接过剩余的,宋蓁阮却轻拍下他的手,道:“这绿豆糕可酥软了,你若接过去,使大力气了,反倒让着好东西碎了,该是多可惜,快张嘴,我喂你吃完。”    穆砚书鬼使神差得点了头,待他反应过来时,宋蓁阮又接连给他喂了三四块绿豆糕。    这些甜食,当真不该多吃。    这几块绿豆糕下肚,都搅得他有些心悸,脸颊烫烫的。    “嘿,素昔,小岳晋,你俩缩在这门口作甚?”    薛牧尘前来替宋蓁阮诊脉,刚走至门口,就见他们二人躲在院门口,一边偷笑,一边窃窃私语。    岳晋瞧着薛牧尘要径直走进院子里,忙将人一把拉了过来,做了一噤声的手指,让他轻点声。    素昔压着嗓音,解释道:“薛公子你且先等等,这会儿进去不合适。”    薛牧尘一脸狐疑,歪着脖子,探头望向里面。    只见那穆砚书与宋蓁阮二人面对面而立,宋蓁阮一手端着糕点盘子,一手里捏着绿豆糕,正笑吟吟得给穆砚书喂着。    而穆砚书则似个木头般,呆立在那,瞧着他像是浑身僵硬一般,也不知道宋蓁阮在同他说什么,他只顾木楞楞点头,耳朵倒是很老实得红了。    “哎哟,我这才三日没来,你家二公子夫妻俩,当真是甜蜜蜜!尤其是你家二公子,脖子根都快红了,平日里时常冷着脸的人,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哈哈哈。”    薛牧尘笑得得意,一时没注意自己音量,等岳晋伸手捂住他嘴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薛牧尘!”    穆砚书拧眉负手而立,冲着院门口就喊到了薛牧尘名字。    “我我我……”薛牧尘拽着一旁的素昔和岳晋,一道站了出来,心虚道,“砚书砚书,我这是在给你揪人呐,他俩偷听偷看。”    “薛公子!”    素昔和岳晋异口同声,可薛牧尘虽同他们相当熟识,但到底是主家客人,只得憋着小声叨叨。    穆砚书这才惊觉有三人在,向来引以为傲的听觉,今日怎么这般不管用了?    宋蓁阮见他们三人站在门口,忙向他们招到,客气招呼道:“你们在那里站着作甚,进来玩玩啊,绿豆糕可好吃了,薛哥哥你们要不要也尝尝?”    薛牧尘点头刚想说要,瞥见某人黑着张脸,憋着笑忙摆手,想着方才来时遇到熟人,塞给他一坛子果酒,遂提着酒坛子,道:“不不不,我喝酒,绿豆糕你们俩吃。”    “这里多着呢,没事。”    宋蓁阮绕过穆砚书,捧着绿豆糕盘子就要往他们那里走。    穆砚书直接伸手夺过了那盘子,道:“我要吃。”    言罢,他拿起里头糕点,又是一连吃上两块。    岳晋一脸诧异,轻轻推了推素昔,压低嗓子小声道:“哇,公子转性了?平日里这些甜食,他都不怎么碰到,今日……”    “你小孩不懂,这前期那是叫被迷了,现在这形势叫吃醋,笨。”    素昔瞧着他们的情况,心底里高兴坏了,好在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未受雁夫人言语影响,依旧这般甜甜蜜蜜。    宋蓁阮略带歉意,对着薛牧尘说道:“夫君说他要吃,那我便下回再请薛哥哥吃,日后让他们多备一些。”    “成成成,有阮阮这句话,那我便等着了。只是你这般客气,要不……我也请你啊?”薛牧尘笑笑,晃了晃自己拿来的酒坛子,来玩笑道:“里头是果酒,甘甜得很,阮阮喝嘛?”    薛牧尘揭了酒坛子盖,一股子香甜的果香味夹杂着酒香味,在整个院子里散开。    宋蓁阮舔舔唇,一脸期待道:“这酒可真香,像果子的香气,我想喝的!”    “不行!”    “呃……”    宋蓁阮眨巴眼望,向出言制止她的穆砚书,撅着嘴略生气道:“为何不可?”    穆砚书言简意赅得答复:“你身子还没好,不准喝。”    “哎呀,夫君,就一点点嘛,不打紧的。”    宋蓁阮说着,还特意拿手演示,后想起穆砚书看不见,忙将手收回了,扯着他袖子,想着各种法子撒着娇,要磨他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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