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杰三人面前的纸张越来越少,到最后恰好面前都只剩一张纸,也就是各选了一首合意的诗。 林文杰笑着看向陈志谦说道:“按每年惯例,咱们都各选了一首好诗,去年是聂大儒先说,今年不如陈大儒先来?” “谨遵大人令。”陈志谦起身向林文杰施了一礼,才继续说道:“其实我这不光一首,而是两首,两首都写的极好,我思虑再三觉得难分伯仲,不如一并念出来让大家共同赏析,赏析。” “请。”林文杰和聂安同时说道。 陈志谦缓缓道来:“《野菊》,晚艳出荒篱,冷香著秋水。忆向山中见,伴蛩石壁里。这一首是弘文书院苏少明所作,另一首也是弘文书院的,谢远所作,大家请听。” 顿了一下,陈志谦又继续念道:“《白菊赋》,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还似今朝赏花宴,白头翁入少年场。” 两首诗听完,宴上一片寂静,众人也算是明白为何陈大儒会为难,这两首都是难得的好诗,一个另辟蹊径,不写大家喜爱的家菊,而是选择名不经传的野菊,确实是出奇新颖。 而另一首,前两句虽然有些平常的写菊,但好就好在后两句,大家仿佛能看到黄|菊中唯一的那抹白,确实如诗中所写,如同白头老翁不经意闯入少年们的聚会。以白头翁比喻白菊,以黄|菊比喻少年,这种比兴手法也是出奇新颖。 所以陈大儒为难了,大家听了之后也为难了,嘀嘀咕咕的讨论了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 而作为那两首诗的主人,苏少明和谢远彼此对视着,更是各不相让,都认为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肃静!”林文杰喝道,林文杰又向聂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只见聂安站起来说道:“老夫有一言,请大家一听。” 待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聂安才继续说道:“本次菊花宴要求是出奇新颖,从这个角度上说,老夫认为苏少明的《野菊》更胜一筹,毕竟野菊从未有人写过,而谢远的《白菊赋》虽然手法新奇,但整体上感觉还差一些,所以老夫认为苏少明胜!” 聂安的话说完,林文杰紧接着说道:“本官也是如此认为。” 而陈大儒想了一下,才笑着朗声道:“那就如大人和聂兄所言,苏少明胜!” 结果定下了,其他人自然是没有异议,毕竟这是三位大家都认定的结果。 苏少明高兴的笑了,转过头去挑衅的看了谢远一眼。 谢远面色阴沉,狠厉的眼神恨不得要在苏少明身上戳出个洞来。之前他本来以为苏少明是说大话,竟然真的是有备而来。他之前在富贵酒楼已经吃了一次亏,这次这首诗也是他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本想借菊花宴一鸣惊人,为自己赢得才名,但结果呢?居然败给了苏少明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 他不甘心! 谢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边聂安已经开始念出了他选的诗词:“老夫选的这一首乃是文德书院范离所作,题目为《题菊花》,飒飒西风满园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聂安念完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才笑着继续说道:“老夫之所以选这一首,是因为以往大家都赞菊,爱菊,从未有人为菊抱过不平,此诗可谓是开创了另一个写菊的方向,所以老夫认为它出奇。不知两位认为如何?” 陈志谦摸了摸自己的白胡,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甚好。” 林文杰却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说道:“不错。不过与我手中这首还差那么一星半点。” 聂安儒雅一笑,回道:“那就请大人念出来让大家一块鉴赏鉴赏。” 林文杰朗声念道:“此诗名为《九月九日夏县赋菊》,待到秋来九月九,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夏县,满城尽带黄金甲。” 林文杰抑扬顿挫的声音把大家带入一种奇妙的场景,众人仿佛看到满城的菊花活过来一般,就像穿着金色盔甲的将士在战场上杀敌! 久久之后,才有一个声音响起:“好一句满城尽带黄金甲!” 是聂安! 紧接着陈志谦也开口:“妙啊!” 两位大儒说完之后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仿佛又进入到那诗的意境里,欲罢不能! 林文杰却微微一笑,他刚看到此诗时也是如此这般,这首诗直接让他震撼,此诗辞采壮伟,设喻新颖,想象奇特,意境瑰丽,气魄雄伟豪迈,可以说在写菊这上面前无古人,林文杰也相信一定会后无来者! 坐在下首的书院院长聂士平朝着林文杰行了一礼,问道:“大人,不知这首《九月九日夏县赋菊》是何人所作?” 因为之前林文杰并没有提到此诗是何人所写,所以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目前最想知道的事。 林文杰微微一笑,回道:“弘文书院,韩辰逸!” 聂士平倒抽一口凉气,又问道:“是那个写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韩辰逸?” 林文杰回答:“正是!” 韩辰逸在富贵酒楼写的那首诗已经传遍整个夏县,那句“一寸光阴一寸金”也成为读书人谈论的焦点。同一个人写出一首好诗,你可以认为是意外,但连续写出好诗,那就是有真正的文才! 而韩辰逸现在在众人眼中就是有大才之人! 而另一头的弘文书院院长孟家铭笑容满面的说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韩辰逸是他书院里的学子,写出这等好诗,他觉得面上有光,与有荣焉。 而林文杰听到这话,则哈哈大笑,回道:“同喜同喜。” 韩辰逸是夏县人,林文杰是夏县的父母官,自己管辖的地界上出了一个才子,对于夏县来说是骄傲,对于林文杰本人来说,则可能成为升官的政绩! 事情到了这里,此次菊花宴的比诗头名是谁已经呼之欲出,只差最后的宣布而已,而林文杰也没让大家久等,再与两位大儒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便宣布今年菊花宴的头名就是弘文书院的韩辰逸,而奖赏是一块端砚! 弘文书院这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虽然赏菊宴并没有涉及两家书院之争,但官学与私学,寒门与世家总是在无形的做着斗争。 以往菊花宴上拔得头筹的基本上都是文德书院得学生,弘文书院年年都只是陪衬,谁知今年出了个韩辰逸,为弘文书院拿了头名,在文德书院面前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回,也难怪他们会那么激动。 “韩兄,真是恭喜你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竟不知韩兄在诗词上有如此造诣。”走过来的是一身白衣的范离,只见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熟稔的与韩辰逸打招呼,似乎是真心在祝贺他。 韩辰逸不动声色,回以微笑,说道:“范兄过奖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范兄,如果不是范兄,或许我还到不了今日的地步,真是谢谢范兄让我开了窍!” 范离的眉头皱了皱,觉得韩辰逸话中有话,好似知道了点什么,遂试探性的问了句:“韩兄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不明白呢?” 韩辰逸一笑,靠近范离一步,微低下头,盯着范离的眼睛说道:“范兄会明白的,毕竟我两次命悬一线都跟范兄有关,不是吗?” 范离脸色一沉,眼里闪过一丝利芒,但转瞬又恢复清明,面带微笑的对韩辰逸说道:“韩兄的话我是越听越不明白了,还是要再次祝贺韩兄拔得头筹,我的同窗还在等我,就不跟韩兄多聊了,告辞!” 转身的那一刹那,范离的笑脸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暗沉得可以滴出墨汁来的一张脸和布满阴狠的目光。 韩辰逸是怎么知道的?他手里有没有证据?难道是有人背叛了他?二赖子?看来有些事他要快点处理,有些人也不能留了…… 看着范离的背影,韩辰逸淡淡出声:“不送!” 今日算是跟范离挑明了关系,虽然他没有证据证明两次害他之事都是范离做的,但这番话至少是对范离的一个警告,让范离明白他是有防备的,而且是知道范离的所作所为的,你范离要是再想耍手段害我,不再会那么简单! 韩辰逸与范离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被人注意到,赏菊宴结束后弘文书院的学子们簇拥着韩辰逸去了富贵酒楼。 赵掌柜也早就得到消息说今年拔得头筹的是弘文书院的韩辰逸,一看是他们遂把他们恭恭敬敬的请进了雅间。 众人高兴,韩辰逸也不好坏了他们的兴致,任由他们热闹着。对韩辰逸的夸赞自然不会少,但也有眼色不好的,说着一些酸言酸语,这种人不用他去说什么,别的同窗早就替他顶回去了。 不过苏少明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不仅向他敬酒,还真诚的跟他说恭喜,他以为不被记恨就不错了,谁知苏少明竟是个傲娇范,表面孤傲,其实内心也有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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