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辰逸在打量陈思齐的同时，陈思齐也在打量着他，菊花宴他也参加了，所以他之前是见过韩辰逸的，但远远的看和近距离的看，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能写出“满城尽带黄金甲”那样豪迈诗句的人他本以为性子也是个霸气豪爽的，却想不到韩辰逸居然是个含蓄内敛的，不过就是这样才更加深了陈思齐对韩辰逸的好奇以及看重。 “陈家老五陈思齐，久仰韩公子大名。”陈思齐向韩辰逸拱手一礼，做了个自我介绍。 韩辰逸回礼，说道：“陈公子客气。” 陈思齐摆了摆手，笑道:“还真不是客气，我是文德书院的学生，菊花宴那日我也在场，你那首诗写的极好，得头名当之无愧！” 陈思齐这番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倒是让韩辰逸心中微愣，他以为陈思齐就是个商人，想不到还是个童生，这也难怪他身上会有一股书卷气。 不过这也让韩辰逸更加好奇，陈思齐到底是想找他谈什么生意，顿了下，遂直接问道：“不知陈公子今日找在下所为何事？” “不急，都这个时辰了，咱们到了酒楼，一边吃一边再聊。”陈思齐都这么说了，韩辰逸也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等待着。 好在马车没一会就停下了，三人下了马车一看，老地方，富贵酒楼！ “五少爷，张管事，还有韩公子，请进请进！”赵掌柜看见来人，从酒楼内快速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并亲自领路将他们带入二楼的最好的那间雅间。 韩辰逸有些惊疑赵掌柜的态度，不过之后在张平的解释下才明白，原来富贵酒楼是陈家的产业，见到主家少爷来，也难怪赵掌柜那么殷勤。 酒菜自然是上酒楼里最好的，陈思齐不开口，韩辰逸也先乐得先吃饱了再说。 吃了个半饱，看陈思齐放下筷子，打算开口，韩辰逸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陈思齐。心中却还想着那盘盐酥鸡挺不错的，待会聊完还得多吃几口，还有下次找个时间也要带飞燕姐来吃吃的。 陈思齐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韩公子，我虽然也是童生，但我志不不在功名，读书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趣，我们陈家人更在意的还是做生意。不过我做的生意与家里做的不太一样，我自己开了几家书铺，今日来找韩公子其实是想与韩公子做个约定。” “哦？什么约定？”韩辰逸挑了下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陈思齐这番话吸引。 陈思齐缓缓道来:“韩公子肯定是要参加科举的，日后不管是中了状元自也好，还是榜眼探花，只要韩公子能中前三甲，公子的所有诗文都由我名下书铺来做成诗集或书籍贩卖，而这个贩卖的权利我出一千两的价格买断！” 陈思齐的语气是平静的，每个字每句话韩辰逸也都听懂了，但这话里的意思让韩辰逸不禁怀疑陈思齐是不是昏了头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千两买他这个无名小卒以后的前程？饶是他本人对自己考科举有强大的信心都觉得这种事是无稽之谈。 更别提张平了，他早就愣住了，看着陈思齐的目光中蕴含着不可思议，也想着陈思齐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一千两于陈家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用在这种事情上可谓是极为不妥。 他虽然也看好韩辰逸，但科举之路哪有那么简单，有的人穷其一生都不一定能考上个秀才，更别提那前三甲，那可是万中选一呀，不仅要有文才，还得要有运气和人脉，韩辰逸是有文才，但是运气呢？人脉呢？ 所以在张平心里，韩辰逸能考上秀才不难，能考上举人甚至是进士他也不会惊讶，就是这前三甲，他是真的对韩辰逸没信心。但陈思齐是他的主家，他虽然觉得陈思齐这个提议不合理，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瞪着眼，心里干着急。 韩辰逸却没那么多顾忌，在一开始的微愣之后，就冷静说道:“陈公子这是在赌！ 陈思齐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让人惊讶，但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但你值得我下这个赌注！” 韩辰逸又问道:“就凭那两首诗？”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其他的了。 陈思齐笑着回道:“之前是，但现在嘛，还加上你这个人！” 陈思齐知道自己被小看了，韩辰逸和张平心里肯定觉得他疯了，但他有自己的理由，陈家世代经商，家业做到这般大，除了诚信之外，还有陈家人看人的本事！ 那些人能用、值得大用，那些人能交、值得深交，陈家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而陈思齐就是看中了韩辰逸的未来！ 一开始他只打算出五百两，但见到本人，而且谈过之后，陈思齐硬是把价钱给翻倍了，因为他觉得韩辰逸值得！韩辰逸高中了，他的书铺贩卖他的诗集，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何愁赚不到钱？ 再说就算韩辰逸最后没有高中，就韩辰逸这个人也是值得他陈思齐深交的，而区区一千两换一个真心实意的、有情有义的朋友，陈思齐觉得这笔买卖再划算不过了！ 所以不管韩辰逸中不中，陈思齐都不亏，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有趣。”陈思齐具体什么心思韩辰逸没有深思，但仅仅是这样就让韩辰逸刮目相看了，让他觉得陈家不愧是世代经商，陈家的子弟身上总有一股商人精明的眼光和无所畏惧的勇气，敢为人先，也勇于人先，之前的陈思远如是，现在的陈思齐也如是。 “那么韩公子对我这个提议意下如何？”陈思齐笑问，心中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韩辰逸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反问了一个问题:“我想问陈公子一个问题，不知陈公子对话本小说如何看待？” 陈思齐深深看了韩辰逸一眼，回道:“本朝还未有人在这方面有很高的成就，所以现在无非就是一些低俗的艳词话本，要走这条路，很难。” 话本小说这条路陈思齐也想过，但一来没有写的好的话本小说，二来大周的民众读不起话本，而能读得起的又不屑读，所以这条路才很难。 韩辰逸知道陈思齐有所误会，但也不解释，反而说道:“好，那关于我的决定三天后给陈公子答复。” 虽然今日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陈思齐也不失望，韩辰逸越慎重代表他对这件事的看重，也证明他这个人对事情的一个负责任的态度，所以区区三天他还等得起！ 在自家院门口临分别前，韩辰逸私下和张平聊了下，托张平帮他找一个会做饭的仆妇和一个手脚利索的小丫头，张平爽快的应下了，答应三日后陪陈思齐上门时一块带过来。 韩辰逸进屋时还亮着灯，柳飞燕还没睡，看到他回来了又迎上来帮他脱去了外衫，天色已经不早了，韩辰逸也没让柳飞燕再围着他忙活，将柳飞燕赶去睡觉，自己简单收拾下，也就歇下了。 隔日正好休沐，韩辰逸也不出门，独自关在屋里一整天，连饭都是柳飞燕送进去的。 韩辰逸问陈思齐对话本小说的看法是有原因的，唐代的传奇，宋代的话本，元代的杂剧，明清的小说那都是文化瑰宝，每一种都是当时那个朝代的文化代表，在大周韩辰逸觉得话本小说之所以没火，原因是在于没有好的话本小说。 而现在他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素材，稍微一整理就能成为贴合这个朝代的本土话本小说，虽然又是借用了老祖宗们的东西，但也算是将它们在异世发扬光大！ 三天的时间明清的长篇小说韩辰逸是不考虑的，所以主要选了唐传奇，宋话本和元杂剧里篇幅比较短的、具有代表性的几篇小说。 比如《枕中记》、《柳毅传》、《西厢记》、《倩女离魂》，甚至《聊斋志异》里边，韩辰逸也选取了一两篇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就等着陈思齐上门了，陈思齐也没让他失望，三天后在韩辰逸放学归家后准时上门了，一同的还有张平，依言带来了一个仆妇和一个小丫头，是一对从外地逃难而来的母女，母亲姓李，名翠娘，女儿姓王，名二丫。 韩辰逸看了看，觉得不错，便让这对母女留下，李大娘主要负责灶间的活，而小二丫则跟在柳飞燕身旁伺候着。 一开始柳飞燕想推拒，但知道了母女两的身世，又看二丫是个乖巧伶俐的好孩子，遂同意让她们留了下来。 韩辰逸领着陈思齐和张平进了主屋。 屁股还没坐热，陈思齐就连忙问韩辰逸的决定，韩辰逸笑笑不说话，从矮桌上拿起一张《枕中记》的手稿给陈思齐递了过去。 陈思齐不知道韩辰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将视线转向那张手稿。 本想匆匆一看就了事，谁知看了第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停不下来了。 一口气将那张手稿读完，陈思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觉得那手稿上的故事写的太精彩了，就是太短了，要是再长些就好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太长了怕是会啰嗦，没有这种短小精悍的感觉，反而不美了。 “你写的？”陈思齐的目光晶亮，手里紧拽着那份手稿不愿意放下，仿佛一放下就手稿就会不见了一般。 韩辰逸笑着点了点头。 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看韩辰逸亲自承认，陈思齐还是有些惊吓到，良久，才吐出一句话:“你，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韩辰逸笑的微妙，回道:“总比你用一千两来赌我那未知的前程来得靠谱！” 这话把陈思齐噎的无话可说，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才问道:“用真名还是用个别名？” 韩辰逸淡淡的回答:“别名吧，就叫韩柳先生！” 这名是韩辰逸早就想好了的，取他和柳飞燕的姓合在一起。写这些话本是一时兴起，只是为了回报一下陈思齐的看重，韩辰逸志在科举，为了以后被有心人利用这些东西，所以用别名更方便些。 “好！我之前说的那个约定还有效，不过价码嘛我再加五百两！”陈思齐也不扭捏，立马做了决定，看韩辰逸想推辞的模样，有摆手说道:“你先别推辞，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值得拿这份银子，那这一千五百两算是我买你的手稿，我知道你肯定不止这一篇的。” “商人果然是商人！”看着陈思齐眼里的精明，韩辰逸败下阵来，耸耸肩算是答应陈思齐的提议。 接下来两人签了合约，韩辰逸将自己这三日写的六篇手稿给了陈思齐，陈思齐高兴的接过，脑海中已经在幻想着这些手稿印成书贩卖之后会是怎样的火爆光景。 但陈思齐再幻想也想不到，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韩柳先生之名就传遍大江南北，而他陈思齐的书铺也开遍了整个大周朝！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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