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从之还在一旁懊恼着,祝夫人已经拉过了池穗的手,轻声说:“你父亲的事我在路上都听说了,一路紧着回来,还是迟了一日。出了这件事,我也非常痛心,阿穗还是要早点振作起来,可好?”  池穗沉默地听着,直到池夫人亲切地叫她阿穗:“我没有女儿,你和我投缘,以后就把这当作自己家,咱们家虽然并不得旁人,但寻常人也不会欺负了你去,我们家人都护短,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我说。”  池穗已经记不清自己母亲的模样了,只听说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粗通文墨,有几分才学。她抬眸看着蔼然含笑的祝夫人,竟觉得自己的心微微一动。  “后头从之要去乡里参加乡试了,明天他就动身,离咱们这也不算远,总共十几里路,你若是在家里待得闷了,我叫他把你也带上。”  祝从之在旁边听着,心里本来老大不情愿,可瞧着池穗,他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索性满口答应:“你是不是还没去过乡里呢,和我一同去吧,给你买点新鲜玩意儿。”  池穗轻轻点点头:“多谢夫人好意。”  看着池穗脸上难得舒展了一些,祝从之也微微松了口气。我可真是个好人,他这么想着,忍不住挺了挺身板。    第二天早上,祝从之起了个大早,池穗一向早起,他走出卧房的时候,池穗已经坐在天井下面擦刀了。祝从之看着她手里那把刀头皮就有点发麻,忍不住默默咽了唾沫。  “这一路上都不难走,锦书和画屏就留在家里吧,不如让成壁跟着你去。”祝夫人把包裹递给祝从之,轻声说。  祝从之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如今他带着池穗,到了乡里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事来,若是带成壁,肯定是要被看乐子的。反正有武艺高强的池穗,安全不成问题。  想到这,他很想给自己个嘴巴,这脑子怎么在第一时间就想着让个女人保护自己,真是混账。  “母亲你放心吧,一路上都好走,成壁就不必跟着了。”祝从之一脸诚恳,真心实意地说。  祝夫人想到的可就不一样了,她掩着嘴笑着说:“倒也是,你们小夫妻,也不该让旁人掺和。”  “不是不是……”祝从之张了张嘴,忙摆手。  祝夫人一副我懂的表情:“母亲是过来人,你不用不好意思。”  祝从之瞟了一眼池穗,她站在门口望着天空发呆,这边的对话都没有入她的耳朵,祝夫人还在絮絮地小声说着:“阿穗是个好姑娘,本来我还担心你不中意,现在也算是放心了,既然嫁进来你就要好好待她,这几日带她买些新鲜东西,不要不舍得花钱。”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听得祝从之头大。  连忙把包裹背在身上:“晓得了晓得了,母亲在家等我的消息吧。”说着就赶快往外走,顺便拉了一把池穗:“走啦走啦!”  虽说到乡里只有十几里路,可也要走上两个时辰,祝从之背上背着两个人的干粮衣物和水,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出汗。反观池穗,她一向是做粗活的,这几步路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不能让个女人看笑话!祝从之心里这么想着,咬紧牙,继续往前走,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池穗依旧走得四平八稳,脸上半个汗珠子都没有,只剩祝从之在一旁气喘。  池穗是个慢性子,后知后觉地说:“要不我替你拿会儿吧。”  祝从之拿袖子抹了一把汗:“不用不用,这是男人该做的事。”  池穗忧心忡忡:“可我觉得要是接着让你拿,只怕过了正午也到不了,咱们的水怕是不够喝。”  祝从之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他暗暗咬牙,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强身健体。  在一旁经过荷塘的时候,池穗顺手摘了两个荷叶,给祝从之戴在头上,祝从之在邺城,戴过幕篱,戴过帽子,这拿荷叶遮阳还是头一遭,也觉得新奇。  池穗顺手把包裹拿过来背在肩上,走过半里路,祝从之又把包裹抢了回来。    走到乡里的时候,刚过了正午,祝从之摸了摸衣袋里的银子,笑嘻嘻地对池穗说:“走!小爷带你下馆子去!”  他在双柳村住了半年,亦是许久不曾来这种繁华去处,心里也觉得亲近得很。池穗是第一次到乡里来,看着周围喧闹的市集有些忧心忡忡:“还是省着些花吧,在乡里还要住几日呢。”  祝从之向来铺张,花钱大手大脚,在双柳村住的时候,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可来了乡里就不一样了,他有心在池穗勉强显摆一下,扳回点面子,此刻哪能答应:“你就听我的吧。”  说着拉着池穗走进了一间最大的三层酒楼。以往的时候,祝从之还没走到门口,就有人早早地招呼上了。  如今他都到了跟前儿,也没人搭理他,他心里不大舒服起来:“有人吗?”  一个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走出来,先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他顶在头上的荷叶,有点嫌弃地说:“我们这不收米面,你去别处问问吧。”  祝从之登时就觉得火气上涌:“我可不是来卖东西的!”  店小二眼中嫌弃地神色更甚:“讨饭也别到我们这讨!”  祝从之七窍生烟,他低头打量自己,衣服料子也不算最差,只不过一路风尘仆仆,两个人都看上去有些落魄罢了,堂堂祝公子被人当做叫饭花子,祝从之从来没受过这等气,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他的脸:“爷是来吃饭的!”  “在我们这吃饭,一个人至少要一两银子!”那店小二微微错后半步,不卑不亢地说。  “算了算了,咱们去别处吃吧。”池穗说着拉了拉祝从之的袖子,“你别生气了。”  店小二听了池穗这句话,也点点头:“还是你兄长明事理,大热天的,何必呢。”  兄长,兄长,你奶奶个熊!  祝从之几乎咆哮了:“这是我媳妇!”  周遭一静。就连原本沉默站在他身边的池穗都微微一愣,不知怎的,面上有些发烫,只是她皮肤黑,也看不太出来。  反观祝从之,白皙的脸上依旧红得彻底,就连耳朵都微微红了起来,他说完这句话,也不敢看别人的神色,一把拉住池穗的手往外走:“咱们去别处吃。”    找了家不算太大的酒楼,祝从之带着池穗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上,坐在这,能看见繁华的街道。祝从之点了几个菜,对池穗说:“等日后,一定要带你去最好的酒楼里吃饭,咱们不光要去邺城,还要去京城吃,让这些个王八犊子好好看看!”  他一直读圣贤书,如今也不顾读书人的面子了:“真是欺人太甚!”  这时候的池穗倒显得格外好脾气了:“如今哪里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你来这是参加乡试的,不要在不相干的地方耽误时间。”  看池穗这么说,祝从之心里竟有些感动,从头到尾,池穗跟着他也算了受了些委屈,可她一直默默受着,反倒让他觉得有些感动。虽然池穗看上去不那么像个女人,可在祝从之心里,女人都是娇花,是不能受风雨摧折的。他又悄悄看了一眼池穗,哪怕是狗尾巴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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