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亲

“招娣？林招娣？”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声音有些粗。　　“大娘，咱们小声点儿，别吓到了孩子。”同时的，一个软软的小姑娘声音也响起来了。　　林婉只觉得耳熟的很。　　还没等她想明白呢，人已经进来了。　　是一个有四十岁的穿着青色麻布的婆子，吊高的眉，三角眼。嘴唇略薄，身形有些胖。看上去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和她一起来的，是一个看起来有十五岁左右大小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生的唇红齿白的。和她们家这几个，一看就不是一个品种。　　“呦呵！吃饭呢？上次俺和你说的事儿，你想的咋样了？”老婆子眉头一挑，斜眼看着林招娣，粗声问她。　　“上次？”林婉咽了一口饼子，只觉得这玉米面的饼子它不往肚子里下啊，粗糙的很。　　“你还装傻？别以为俺不知道你这小蹄子想什么呢！俺家铁牛都十八了，你咋还想让俺家铁牛跟你一起守着不成？你守孝俺家铁牛可不守。　　你痛快点给我把亲事退了，不然的话，咱们这事儿没完！”　　这婆子眼睛瞪得老大，双手叉腰，指着林婉，就差没上来打人了。.　　林婉不慌不忙的找着原主的记忆。　　退婚？　　哦……对了，她差点儿就忘了，原主爹娘早在原主刚十二岁的时候，就先定了亲事，只等她及笄过门。结果她爹娘一起去了。　　她得守六年重孝。　　所以这家人就来退亲了。　　那个铁牛，大名叫周文书，起了贱名好养活。这人长得俊俏，是村子里的童生，家境不错。　　原主爹娘看中了人家。那个周文书也喜欢和原主说话，久而久之的，两家就定了亲事。只等着原主及笄过门子。　　原主很喜欢周文书，自然不愿意退亲。两方僵持下来，　　为这个，她还哭了好大一场呢。　　而从始至终，周文书都没出现过。　　“你咋个？不愿意？俺可告诉你，俺家铁牛马上就要去镇子上学了。要娶的，也是他老师家的闺女。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得上他！　　耽误了俺家铁牛做秀才，你赔得起吗？”　　周婆子扬眉，看见林婉不说话，就更生气了。　　林婉差点儿笑出声来。　　惹不起，惹不起！　　看着妇人，就笑了：“所以，你想怎么样？”　　“退亲！”　　“行啊。”　　“俺就知道你不想退，我告诉你……你，你说什么？”妇人的语调高了八度。　　“我说行啊。”林婉一字一句的给她重复。开玩笑，原主喜欢，她又不喜欢。那个周文书，长得一副风流样。不是她的菜。　　她喜欢白净可爱点儿的。　　“你说的！你把当初的订亲婚书拿来！”妇人伸出手朝着林婉要。　　林婉冷笑，拍掉了她的手：“呵！你当我是傻子？”　　“你啥意思？不是说给的吗？”妇人不善的看着她。　　“想要婚书可以，不过你刚刚说怕我耽误了你们家的宝贝疙瘩，那现在，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因为你们家，害的我耽误了这些年？”　　“呸！你个小蹄子，一肚子坏水儿，你能和俺家订婚，那是修来的福分。”　　“嫁过去了叫福分，不能嫁，那叫损失。想要婚书没问题，二十两银子，少一分……我明儿个就拿着婚书去求县太爷做主去。”　　林婉说着，又啃了一口饼子。啧！啥时候能吃肉！　　“你咋不去抢？”周家婆子被气的七窍生烟。她就没见过比林招娣更不要脸的！　　“有你给银子，我抢个什么？”说着，林婉看向了一旁的小姑娘：“你就是周文书老师的女儿吧？很勇敢嘛，怕我不退婚，跟着来看好放心？　　是的话，银子放下，婚书就给你们。”　　林婉懒得和她们废话。她还饿着呢。　　“我……周姨。”小姑娘委屈的看着身边的周婆子，眼泪在眼圈。　　“呸！你个小蹄子！少给我满嘴喷粪。”　　“喷粪的是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我现在就去县衙。”说着，林婉猛地起身朝外走。　　“你不准走！”周婆子猛地拦住了林婉，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撞了个踉跄。　　林婉看的又是一懵。　　所以，她咋那么大的劲儿？她就是普通的往外走啊！　　不过撞开了人也好，林婉见她没事儿，就扭头朝外走。　　见林婉来真的，周家婆子也慌了：“你，你别走！十两！我给你十两！”　　林婉懒得搭理她。　　“十五两！”　　周婆子继续挣扎着。　　林婉还是不理会，准备开门了。　　“你给我回来！我给你银子！”周婆子黑着脸喊道。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给，可……家里铁牛等着娶这杨姑娘。还等着去上学呢。　　比起有个秀才儿子，这二十两银子，咬咬牙，也就拿出来了。　　反正这是杨姑娘给的，她也没赔。　　得了准信，林婉扭头回来。看着周婆子不情愿的把银子拿出来，她也把婚书拿了出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婚书。　　等给了之后，林婉摸着手里的银子，笑开了花：“谢谢大娘，大娘你慢走啊。”就这点儿本事，还敢跑来白要东西？　　想啥呢！　　“呸！什么东西！”周婆子气的要死，拉着那个杨姑娘就走了。　　出了门，周婆子忍不住大骂。一旁，小姑娘倒是笑的羞涩，她拉着周婆子的袖子就低声道：“周姨，有些东西不是她一个孤女能拿的，你今儿个给了她，明儿个再让她吐出来就是了。”　　院子里，林婉的笑容也冷了下来。　　呵！什么东西？　　这年头的女人名声大过天，这是她不在意。换做原主，再来这么几次，怕不是要直接被逼死。　　当初定亲的时候什么都好，这要退亲了，就将原主说的一文不值。甚至还在这个节骨眼过来。哪怕你是过个一年半载，也算你做了个人啊。　　好歹，这银子够她吃肉了。　　现在这猪肉不贵，十几文就能买上一斤。　　只不过庄户人家吃的话，就得算计着了。原主家里有七亩麦田，算是不错的。可一年到头，交了税，剩下的，也就只能余个二两银子。　　这二十两银子，应该就是跟着她默不作声的杨姑娘给的吧？　　书香人家，可真有钱啊。　　林婉摸索着下巴，目光幽幽的看向了林生财。这孩子……也该到了开蒙的年纪了吧？　　“姐……你，你快吃饭，我去给你煎药。”林家三妹看着大姐的样子，就哭了起来。大姐可喜欢铁牛哥了，以后铁牛哥跟别人了。　　大姐可咋办？　　“去吧。”林婉点头，对这个三妹笑的十分和蔼，这小娃娃也是这家里对原主最好的一个了。　　“大姐，你这饼子还吃吗？”林盼男舔了舔嘴巴，看着林婉碗里的玉米饼。　　林婉看着她这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大妹子，你可长点儿心吧。　　不过有了银子，林婉心里高兴，看了她一眼就点头：“吃可以，但是今晚的碗，你得洗。”　　“行！”　　林盼男立马就把饼子拿起来了，不一会儿吃个精光。　　“姐，你的银子？”　　“你想干什么？”林婉目光顿时冷了下来。这二妹可是有前科的。拿着全家的家当，去买了花布衣服。　　“我……咱家有银子了，姐我的衣服？”　　“爹娘还没出孝呢，你和我还有三妹穿一样的，以后出孝了，有个好名声。”　　“可……”　　“那二十两银子是我的，你想要花衣服，自己赚银子去买。”林婉懒得和她废话。　　“抠门！我讨厌你！”林盼男一跺脚，去洗碗了。　　看她去洗碗，林婉心道，还有救。至于讨厌她？呵！谁需要她喜欢了啊。　　掂量了一下银子，林婉将银子收起来，等明儿个一早，她就去镇上看看，家里什么都没了。总不能饿着。　　“请问，有人在吗？”　　林婉正摸银子稀罕呢，就听外面一阵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　　耳朵动了动，林婉就顺了出去。　　然后就见到家门口，一个穿着青色书生袍子，十七八岁大的少年郎，正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拿着木桶，正局促的看着她。　　这少年郎生的面目精致，白净的很。　　看她在看他，腼腆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还带了两个酒窝。　　林婉只觉得老心脏被萌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暗骂自己不能吃嫩草，不能不正经，然后严肃道：“你有啥事儿？”　　“我是隔壁的，家里的井进了死老鼠，不能用，我想……来借点儿水。”说着，他指了指林家的井。　　隔壁？　　林婉猛地一惊。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林家的隔壁，似乎是顾家。　　顾家是十三年前搬来这村子的，不怎么和人来往。听说有个儿子，可谁也没见过。　　三年前，官家报喜，他们家的儿子中了秀才。这才让大家对顾家好奇起来。　　结果才报喜没出三天。　　他们家小公子出门去摆谢师宴的时候，一家子全都死于非命。　　而他也就守孝在家耽搁下来了。　　因为这事儿邪乎，林家的人都勒令家里人不准去隔壁家。这些年也一直相安无事。　　这少年说住家里隔壁，那应该就是顾家了？　　林婉打量她的时间太久，让顾清修有些尴尬，脸也越发红了。他极少出门，加上爹娘出事，更是不与人来往。出门也赶早不见人。　　算起来，已经有许久没和人正经说话了。　　他们应该都嫌弃他家的。　　“那个……抱歉，叨扰了。”顾清修越想越觉得尴尬，转身就要跑。　　“等等！水井在那边，你过去打吧。”林婉见人狼狈的要跑，连忙喊住了人。　　顾清修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她，有些意外，再次腼腆的笑了起来。　　一直到人把水拿走，林婉若有所思，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人是有秀才功名的吧？她们家小豆丁开蒙，是不是可以请人帮个忙？　　不过，这小豆丁还得在家里好好教导几天才行啊。　　“姐，你看啥呢？我想吃肉！”屋子里，林生财蹦跶出来，抓着她的裙摆喊道。　　林婉幽幽的转过头去，看着他：“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