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楚源天天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在剧组一定要谦虚，要努力，不懂就问，不要嫌麻烦，不要偷懒，不要耍大牌。一定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只要出了家门，不管在哪都要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公众人物。　　　　虽然觉得楚源唠叨，但江韵对他的话还是听进去了，自认为一直以来也做得很好。　　　　楚源：你开心就好……　　　　等戏讲的差不多了，场景布置什么的也弄好了，陆书凯看了看身边的演员，都已经准备好了。　　　　“演员请就位，各部门准备。”导演点了点头，场控立刻喊了起来，而众人也纷纷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a。”　　　　身着华服的女人一步步走进殿内，步子很稳，脊背挺的笔直，倾国倾城的容貌此时看来有些苍白憔悴，麻木而空洞的眼神里，一点儿眼神光都没有，不太像真人，反而跟个傀儡娃娃似的，有点怵人。　　　　只这一个画面，陆书凯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的呼吸声会影响到她的发挥。虽然不只一次看到了，可每一次看到她的戏，陆书凯都会感到惊艳，是的，惊艳。　　　　演技好的女演员不是没有，可在这一代女演员中，江韵却是少数几个可以仅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将众人带入戏的，即使没有一句台词，你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感知到人物的心理。　　　　“皇后娘娘……”似乎没想到她会过来，端着药从侧殿出来的宫女微怔，但也只是一瞬，便淡定跪下行礼。　　　　司空瑾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她托盘上的药碗，微微出神。明明是一身正红色华服，可她穿着却感觉不到丝毫明艳，反而有点阴霾感觉，整个人一丁点人气都没有。　　　　“娘娘，皇上该喝药了，太医说这药一定要热的喝才好。”看着药渐渐快要凉了，宫女咬了咬唇，轻声提醒了句。　　　　“啊，是该喝药了。”游魂似的女人这才回过了神儿，空洞的眼睛转了转，声音很轻，有些无力，但好歹有了丝人气。　　　　听到她发话了，宫女如释重负般站起身，还没走两步就被一旁的宫人拦住了。回过头，发现皇后依然站在那里，“喝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娘娘，这是……”宫女有些诧异，身子一僵，可很快脸上就重新露出了笑容，刚要说些什么。　　　　“本宫赏你的。”她看到那个从进殿来就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女人笑了，笑容很浅淡，像昙花一现似的很快就消失了。　　　　扮演宫女的演员一时间竟看愣了，原本应该说的台词也没说出来……　　　　“有问题？”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身上，声音明显带着点困惑，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久久不动。可那张脸，依然什么表情也没有。　　　　一句话，瞬间把小演员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娘娘赏赐。”跪下领了赏，她的手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慢慢的端起了那碗药，一点一点的将药喝得很仔细，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喝完了药，她依然低头跪在那里，身子微微颤抖。　　　　“去丞相大人那，给本宫传个话儿，本宫想吃府里的桂花糕了。”司空瑾说完后，也不管那人是什么反应，就这样轻飘飘的走进了内室。　　　　“奴婢、遵命。”听到她提起丞相，宫女本就颤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卡，这条过了。”看着摄影机里的画面，陆书凯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出了点小差错，却也很快被江韵把戏拉了回来，无伤大雅。　　　　“江老师，刚才，谢谢你了。”扮演宫女的演员还是个新人，拍戏时沉迷美色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子下场了才知道自己差点出了多大的差错，连忙跑来和她道谢。　　　　“我好看吗？”没有理会她的道谢，江韵开口就是这句话。　　　　助理在一旁暗暗扶额，完了完了，又犯病了。说好的高冷人设，这次估计又要翻车了。　　　　“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新人一时间被问住了。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她的脸，不同于戏中时她的失魂落魄，此时的她歪着脑袋，娇俏的脸上笑意盎然，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正乌溜溜的看着她，狡黠而可爱。　　　　她又看呆了。　　　　江韵忍不住扑哧一笑，喜不自胜的模样尽显青春活力，她故意俯下身凑近她，以一种魅惑众生的眼神看着她。　　　　小新人瞬间脸红了，羞答答的说了句好看后就迅速跑掉了。　　　　“你又欺负人。”看不惯她一副纨绔调戏良家少女的模样，助理笑着轻轻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哪有。”嗲声嗲气的回了句，江韵向一旁的邵昕星点了点头，继续准备下一场戏了。　　　　“a。”　　　　进了内室，才发现床榻上的人已经醒了，拿着本书在那悠哉悠哉的看着，半点儿也没有身为病人的自觉。看到他，司空瑾的脸上才有点笑容，原本空洞的眸子此时似乎被人染上了色彩，七情六欲一股脑的塞进去，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愈加娇媚动人。　　　　看着她眼神的变化，邵昕星也更加认真了几分，对于演技好的，他都是敬重的。　　　　正坐在床上元曦看到她来了，挪了挪位置，拍了拍床铺，示意她过来坐。　　　　挥挥手屏退了众人，司空瑾脱了鞋袜，霸道的抢了他一半被子躺在床上。　　　　“朕让你过来坐，你倒好，一上来就抢了朕地盘，真真跋扈的紧。”元曦笑着指控她。　　　　“再跋扈也是皇上自个儿宠的，这罪名臣妾可不认。”嘴上说着任性的话，可她强颜欢笑的隐忍与悲痛却都在始终攥紧被子的手上暴露了。　　　　“你也就仗着朕宠你，万一哪天……”话还没说完，一根素白修长的芊芊玉指便压在了他的唇上。n　　　　“你啊。”看着她偏执的眼神，元曦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殿内的气氛再次低迷起来。　　　　“阿瑾，时至今日，你后悔了吗？”元曦认真的看着她，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陛下后悔了吗？”司空瑾抬头直视他的目光。　　　　“我从不后悔。”他看着她，目光坚定。　　　　“那么臣妾又有何可后悔的？自从踏入东宫的那一刻开始，臣妾就只有一个身份，元曦之妻。”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你啊……”元曦牵过她的手，双目对视间，一切都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叹了口气，他又道。　　　　“也罢，朕这一生，虽不及开国先祖之英武，也不及高祖之强势，但对黎民百姓也好，对列祖列宗也罢，都自认算不上辜负，想必日后九泉之下，也不会被责罚。若是责罚也不怕，反正先祖年迈，高祖惧妻，先帝不擅武，左右追不上我。”说到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咳咳。”笑着笑着就是一阵咳嗽，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继续道：“我走之后，你把传国玉玺交给他吧，嘉儿……算了，你照顾好自己，替朕看看这大好河山。”　　　　“元曦！”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一行清泪径自落下，撕破了她表面的平静。她躲在元曦怀里，哭的撕心裂肺，身子微微颤抖，可偏偏又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好了好了，衣服都湿了，这会儿子，你总不能还要朕来哄吧。”他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着眼泪，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一块牌子给了她。　　　　“走吧，一会儿，丞相该来了。”元曦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有那双眼睛，一如继往的看着她，眸中含笑。　　　　将牌子收好，虽然不舍，但司空瑾也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擦了擦眼泪，穿好鞋袜后，她细心的给他盖好被子，“我去给你熬药，一会儿就回来。”　　　　“嗯，我等你。”他看着她，目光专注而认真，唇角含笑，眼神温柔，依稀还是少年模样。　　　　二十年太子，五年皇帝，他也曾雄心壮志的想要力挽狂澜，改变这君不君，臣不臣的现状，也曾将一个个毒瘤拔去，试图挽救这病入膏肓的王朝。可是他终究还是输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别人，更何论爱上的还是敌人之女，他到底还是没能对她狠心，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他早已无路可退。　　　　走出大殿，丞相也恰好赶来。看到她出来，丞相停下了脚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平静道：“那个宫女死了。”　　　　“哦。”点了点头，司空瑾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的喜怒哀乐只在那一人面前展示，其他人，其他事，与她何关？　　　　“瑾儿，你一向聪慧，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叹了口气，丞相又成了慈父的样子。　　　　“我也以为父亲知道我的意思。”她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高高的宫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瑾儿！”丞相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语气郑重严肃。　　　　“父亲。”她忽的抬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弑君窃国，乱臣贼子……呵呵，我的父亲，要杀我的夫君，要夺我孩子的江山。”她笑了，笑得悲凉，凄绝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着他。“您为什么不狠心点把我也毒死呢？”　　　　“你……”看着她凄凉失望的眼神，他哑口无言。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他也是真心疼爱过的，可最终，还是抵不过江山的吸引力。　　　　“父亲真的把我当过女儿吗？您真的考虑过我吗？”她一袭华服下，是皇室的铮铮傲骨，即使此刻她面露凄凉，可她的脊背依然是挺直的。　　　　“女儿从未求过您什么，只这一次，女儿求您放过他吧，他就这点日子了，您都容不下吗？”她执拗的看着他，眸子里却尽是哀求。　　　　丞相看着她，神情变换许久，终究冷哼一声，拂袖走进殿内。　　　　司空瑾看着天空，目光平淡，身姿立挺，这一刻的她，耀眼而夺目。即使不用去看，她也知道，这一局，她赢了。可之后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能倒下，为了元曦，为了自己的儿女，她都要撑下去。　　　　“卡！”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江韵跟没了骨头似的，在助理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就往导演那走，这个时候的太阳晒得很，邵昕星也没有好多少，他虽然没晒到外面的太阳，但一直裹着被子在那对戏也是热的不得了，更不用说之后的戏他还要继续盖好被子躺床上。　　　　“陆导，这一条怎么样？过了吗？”江韵连汗都没来得及擦，接过助理手中冰好的酸梅汤，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这才缓了过来。　　　　摆摆手让助理和剧组助理把剩下的那些用一次性杯子装好分给其他人后，江韵又拿了两杯亲自给导演和邵昕星。　　　　“嗯，过了，大家先休息吃饭吧，这会儿太阳太毒了，下一场是室内戏，下午休息会儿再拍吧。”接过她手中的绿豆汤，陆书凯不一会儿也喝得干干净净。　　　　“好的好的。”点了点头江韵总算放心了。　　　　这么热的天，要是再来一遍，她可真的会哭的。　　　　“谢谢。”礼貌的道了声谢，邵昕星擦了擦脸上的汗，一口就把汤给喝完了，可见也是热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