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上一回苏家戏台子那出闹剧,谢长欢回来了才从旁人嘴里听得了后续的事情。骆家母女俩在皇后面前把这事主动捅了出去,这一干子人全部挨了训斥,一个跑不了,如今还禁足在家里头,唯独一个谢长欢被长公主带离帝京城,置之事外。 谢长欢才回到琅声园中,陆猴儿那狗鼻子便闻着味儿寻过来讨要吃的。谢长欢把袋子里头椒盐纸核桃倒了一半到陆猴儿手里边,然后自顾自也捏起纸皮核桃来。 陆猴儿的嘴巴就是塞了吃的也堵不上,嚼着核桃依旧叨叨说起了近日京中的事情。“姐,你可不知道,你跟公主姑姑去寺里头这半个月。京中那帮世家小姐全都给叫到皇后娘娘跟前狠狠的训斥一顿,罚了在家中禁足抄经,连带着那群京中夫人也跟着消停躲家里安分起来。” “因着这些世家夫人小姐不出门,少了相互之间无谓的攀比争艳,我们这帝京城里头的胭脂首饰生意也跟着冷清许多。” 谢长欢听着陆猴儿没正行的坐在自己桌案上头瞎侃,心道帝京城这些爱好争奇斗艳的女人们却也不算全无贡献了,至少养活了城中一大帮脂粉商人。谢长欢抬头却见着李旻进来学堂,一伸手使劲把坐在自己案上的陆猴儿推下桌子,也不管陆猴儿屁股摔地上几瓣儿在那叫唤。 “李旻。”谢长欢看着李旻到自己跟前立马雀跃的唤他。 “师妹,这一趟出门可还顺利?”李旻其实入门时候便注意到今日谢大小姐回来,在自己座上与表弟陆桓宣说笑,此时脸上嬉闹后的笑意还未散,眉眼弯成一对月牙儿。 “就是吃斋礼佛了几日,回来这帝京已经满城秋色了。”谢长欢说着,将自己剥好的核桃肉往李旻面前一捧。“吃不吃?” 李旻笑着摇头婉拒,陆猴儿却是个不客气的,直接坐在地上从谢长欢手里拿了就往嘴巴里塞。 陆猴儿透过打起垂帘,望着外头的天际,感慨道:“大好晴日,碧空如洗,我们不出去乘风放纸鸢,下河捞小鱼儿,困居在这方寸之地,真是有负韶光。” “这几日风正好,这风筝定能放得又高又远的。”谢长欢点点头,难得同意陆猴儿的话,转头又问李旻道:“李旻,你想不想出去放风筝,和我比试比试?” 李旻为难的一笑没说话。谢长欢才醒悟过来,李旻客居于大昭的北卑世子,北卑无放纸鸢之习,在这里也没人带着,怕是李旻至今没机会亲自去放放风筝。 “没事没事,我找了机会带你去放风筝,到时候把这猴儿削得落花流水的。”谢长欢并不是说来哄哄李旻,她如今心头真的盘算起了这么一回事。 正说着呢,学堂里头的学子已经陆陆续续的进来,见谢长欢与陆猴儿说话,便有人插入问道:“师妹,陆猴儿,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怎好不掺我们一份?” 被蜂拥围着问,谢长欢忽然觉得带李旻出去放风筝这事情有了想头,故意撺掇道:“师兄们,你们最近入了秋,天高气爽的正适合出去放纸鸢。” “可是只有我们俩在我爹跟前说了可能不奏效,要是大伙儿一块儿说,我爹见着说不定就肯点头答应了。”谢长欢见众人意有所动的样子,便又接着诱导道。 今日谢侯一进琅声园学堂中,就感觉出这群小皮猴与往常的不同,平日他入堂中大多低着脑袋不敢看他,今日这群皮猴却似乎伸着脖子等着他进门,眼睛里头的精光藏都藏不住。 今日考教诗作,这些小娃娃皆以风筝为主题,谢侯心中便已经有了七八分了然。“你们今日言行举止多有异状,怕是心中藏了什么要说的,不妨说来与我听听。” 平时闹腾的皮猴此时全部噤了声,谢侯一眼便从其中挑出了撺掇众人的始作俑者,直接问谢长欢。“他们不说。长欢,你说说怎么一回事?” 谢长欢心中暗骂那群人没义气,转头立眉竖目把那一群人都瞪了,说好了大家一起说这事,到头来将她一个人供出来抗着这事,顶着谢侯的目光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爹。”谢长欢带着求饶的语气唤了谢侯一声,巴望着能放自己一马,却见着自家爹爹完全不为所动,只能老老实实的与谢侯交代:“您看,就是孔圣老人家,暮春三月尚不忍辜负韶光带着众弟子沂水沐浴。” “这外头的天气多好呀,平日读书时候师兄们也十分用功,如今就是乘着风日好空一日出去放放风筝,耽误不了什么,也不是坏事。” “直白说便好,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做什么。”谢侯拿手中的书卷一敲谢长欢的头顶,让她先坐回自己位置上。 “先回去把东西准备准备,过几日倒不是不能出去转转,看看北坡秋景。现在把心收起来,专心课业。” 谢长欢听谢侯这话便知道他已经答应,心里即刻欢呼雀跃,撑着下颌往李旻那儿递去个得逞的狡黠笑容。 今日长公主去元安二公主府上看望,自小这位二姨便十分疼爱谢长欢,每回儿前去必然捎带上她。 府上的仆下领着她们进去的时候,元安公主正坐着跟母亲萧太妃说着话,见长公主她们来,本想起身相迎,但如今这身子已经十分沉了,一时竟然起不来身子。 “别起身了,坐着吧。”长公主忙开口阻止道,而后快步走到她身旁,对萧太妃道:“清姨,幸亏您亲自来照顾,不然我澄表哥这么一颗心悬着,恨不得从吏部回来照看。” 元安公主家的驸马宁澄不比无官一身轻的谢侯爷,作为吏部的主理官员,此时又已经入秋,转眼又是入税的时候,吏部官员一年最是忙碌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官员皆无法归家,主理官更是要以身作则,无法陪伴左右,也实在无奈。 “长欢,来,过来二姨这儿。”元安张开手让谢长欢到自己这儿来,见着谢长欢有些顾及挨着她的肚子,反而百无禁忌的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 谢长欢的手被元安公主按着,肚子上忽然隔着肚皮传来一下柔软的触动,这么一下差点吓得谢长欢缩了手。 “莫怕,这孩子与你招呼呢。”元安公主笑着哄谢长欢。“二姨生个小表妹跟你玩好不好?” “好呀。”谢长欢笑着答应道,可她知道元安公主肚子里头的这一胎怀的是个又软又糯的小表弟宁琛。 说着话时,长公主想起一事便让身后的锦笙呈上一物,打开红缎盒子,里头躺了一支须脉长而多的老参。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跨一次鬼门关,顺利的很快便能够把孩子生下来,不顺的折腾整夜也不在少数。最怕便是生到一半没力气了,那便母子俩都危险了。因而富贵人家凡有妇人生产,必然要备上一支老山参,切了参片续着一口气,山参越是年岁久的越好。 萧太妃自然看得出锦笙呈上前来的这一支,一看就是年岁久远的珍品。“长公主有心了。” 长公主只是一笑,并不领萧太妃这句道谢,出言解释道:“我就是有心,也没本事去寻这样的稀罕物,这是前阵子我遇着乔二姑娘,她托我送来,向来也是萧老板的手笔。” 萧太妃一听长公主提起自家弟弟,便有些皱眉,萧如景作为世家嫡子,这些年确实十分离经叛道。“我也是许久未见如景,他离京有些时日了。” “听乔二姑娘说,萧老板是去西海置办药材了,想来过阵子就回来了吧。”长公主也不想引得萧太妃想起这些年许多不如意之事。 萧太妃是兰陵萧家教养出来的女子,秉承家规,举止最是优雅,喜怒不行色,长公主看得出她这些年着实为萧家的事情十分头疼。 兰陵萧家为大昭望族,世代相传,鼎盛不衰,历代当中出过的许多史上颇有贤名的后妃和丞相。萧家教养闺阁女儿尤为出名,昭煦帝皇后一本《萧氏女训》被许多未曾出阁的闺秀奉为圭臬,昭煦皇帝特赐萧家以牡丹魏紫为家族徽记。 虽如今仍有朝中的萧老丞相与皇宫的萧太妃支撑,但嫡子萧如景一不入朝堂仕途,二并无膝下子嗣,明眼人都可看出如今的萧家早已不比从前,颓势已然渐渐显露出来。 “别的我也不想奢望,就盼着元安这次平安些。”萧太妃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女儿的手背。她这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只因上次元安的生产过于凶险,孩子没保住不说,连带着大人也因着大病了一场。 说到这上头,长公主向安远递过一个觉生寺里求来的平安符,安抚道:“莫过于忧心,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正经的。” 长公主与谢长欢被留了在元安公主府中用了晚膳,才赶夜路回去的。谢长欢回到公主府便直奔自己房中,书房当中放着个木桶,桶中浸泡这竹篾。 谢长欢从中抽出一支来,摸了摸比先前软和了许多,唤丹珠给自己取片刀过来,将竹篾用片刀破成了更加细薄适宜作为骨架子的细竹条。 如今书桌上头素绢,彩墨和细线一应俱全,谢长欢让碧珠帮着把破好的细竹条放好,她拊掌暗笑,万事俱备,只前请李旻这东风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