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八楼跳下是什么感受?    大地越逼越近,压迫感越来越重,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    啊啊啊-邓言倒是想叫,但叫不出声,她的脸已经扭成一团,鼻子眼睛眉毛都挤到一处。    “这只是个梦,在梦里我无所不能、为所欲为,想下十八层就一步跨下,想上九霄云外就随时飞起……”邓言默念。    没成功,还没等她用意念长出翅膀,手机铃声把身体拍醒在床上。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    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    心生呼啸    飞得更高    ……”    邓言闭着眼伸出手摸索到手机,刚举起来“喂”了一声,没抓稳手机,给砸在脸上了。疼得她立马在黑暗里蓦地睁开眼睛,“哟……”    这下真醒了。邓言一骨碌起身,顺着光找着手机,中气十足地嚷道,“喂?!”但凡有点眼力劲的都不会凌晨两点给人打电话,除非有急事。    不巧这回给她打电话的人并没有眼力劲,“姐,借我点钱。”    邓言双目炯炯,颇有顺着无线网络飘过去捏死邓非的意愿,不过皮囊沉重,她温和地说,“上个月你刚借过一千。”    “那是上个月的事了。”邓非理直气壮地说。    “不借。”邓言打了个哈欠,挂断电话顺手设置静音,一头栽倒继续睡觉。手机屏一闪一闪,过了一会叮一声来了短信,“姐,这是最后一次,我可以给你立个字据。”    邓言复道,“等我见了字据再说。”    世界重新归于安静,只是邓言惊讶地发现,她又回到了刚才的梦,站在十八楼高处远眺。风卷动她的长发,不—她意识到这不可能,自己的头发堪堪垂肩。无奈场景变换实在太快,下一秒她已经再次扑向大地,眼看就要砸出个坑。    邓言紧闭双眼—反正她是这么认知梦里的自己,全身心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飞起来!    “我要飞得更高~~”铃声再次打破梦境。    “喂?”一拳打出去,扑了个空的感觉,邓言摸到手机有气没力地应了声。还好不是邓非,是房东催租金,“还没到月底,我还押了一个月租金,阿姨您急什么啊?”房东就住在后面一幢楼,是一对退休老人,平常跟邓言打交道的是女的,这时候语重心长地劝道,“小邓,听你的声音是不是又熬夜了?这样是不行的,年纪轻轻赶紧找个正经工作。老实讲阿姨把房子租给你挺放心,可是你犯不着啊。等有了工作有了公积金再加上房租,自己买个房都够了。阿姨是为你好才帮你打算。我呢,中介打过几次电话了,劝我把房子交给他们代管,我觉得他们说得也是,我也用不着打电话烦你了,是不?”    要加租的节奏啊?!邓言腾地坐起,突然想到:咦,我怕什么?我马上要有钱了!话到嘴边打了个滚,出口时柔和多了,“阿姨,我先给您打一个月房租,等我有了钱也一年一付,您看怎么样?”先混过一个月再说,邓言觉着无论如何周芹的案子也该结了,等拿到钱,租房还是买房都不在话下。    好说歹说,邓言在原来的月租上加了两百块,手机转账给了房东。    她在床上赖了一会,磨磨唧唧爬起来刷牙洗脸泡咖啡打开电脑。    惨绝人寰,连掉七个文收!    邓言做了个深呼吸,怀着一线希望打开论坛,也许这是网页整体抽了,不是个人问题。然而天下太平,灌水的灌水,闲聊的闲聊,没有大面积哀嚎,她是唯一的那个。    冰凉的心一直沉下去,急需来口热饮压压惊。    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手一滑,半杯咖啡打翻在键盘上。等邓言手忙脚乱擦掉咖啡,屏幕已经黑掉。    完蛋了。    邓言赶紧卸笔记本电脑的外壳,果然外面擦干,里面主板还浸在褐色液体里。她细细擦了一遍,再用电吹风细细吹了一遍,插上电源,还是黑屏。    一个写手,日常工作的工具坏了。怎么办?    邓言双眼从发直到发涩花了约五秒,她怎么这么笨呢……扯着嗓子哭了两声,突然想到也许维修点有办法,她匆匆冲了把脸,把电脑塞进包里出了门。    换主板,加急、加快,盛惠六百元,今天下单明日取。    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    “你说我怎么这么背。”邓言喝着KFC的下午茶,把事情始末发给好友,“早知道我就不泡那杯咖啡。”她犹豫着又发了一条,“我是不是该换个题材?”    “得了吧你就写你的,利索点别坑。”    邓言:……    她刚要驳回去,手机一颤铃声响起,手指下意识地一滑电话接通了,“喂大姐,在家吗?我送快递的。”    快递?“我没买东西……寄件人是谁?”    “等等,我瞧瞧,邓非。”    邓言明白了,小混蛋真的寄来了字据。她咬着牙,“麻烦您放小区门口收件宝,我自己去拿。”    “不行啊大姐,这是到付的。我还有半小时到你家楼下,你在家不?要是不在让你家里人给付一下,我这边快件多,等不起。”    邓言:……    邓非寄来的字据,“今向我亲姐借款五千,最后一次,立此为据。”    邓言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拔出手机打给邓非,“你以为我的钱是抢来的!没有!告诉你,我一个子都不给!”她一顿狂吼,完了才听到邓非弱弱的解释,“真的最后一次,要是你不借我、我就只好拿着身份证去祼贷了-就是不知道人家收不收。”    脑门痛,邓言冷冷地说,“随你。”挂掉电话,她才发现不但脑门烧得痛,连嗓门也痛,太不省心了邓非。邓非比她小两岁,还在大学读书,谁知道是又看上了什么新奇玩意,还是又跟同学结伴要去哪玩。    倒了一杯水,邓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瘫在沙发里,脚翘在沙发背上回气。    刚才骂得太狠,有几句破音了,这会嗓子眼一个劲冒被扯伤的疼劲。    “姐,真的这是最后一次!我把卡刷爆了,已经拖了几个月。我已经得到教训,下次再也不敢了。要是你不救我,我只好去跳楼。”    邓言看着邓非的信息就来火,刷一把拉黑。    她打开网页看自己的专栏,没有起色,新文静静地在那,无人眷顾。点开首页,别的文热腾腾的,文收、作收,她的只有别人的一个零头,明明写得很认真也很努力,但不知道怎么就是不受欢迎。    鼻子一涩,泪花挂上了睫毛。    邓言叹了口长气,拉回邓非,她有什么资本骂人,她也很任性。    “没有五千,只有三千。”    转出三千,她原本有万把块,再扣掉房租和新主板,剩四千多,还要还自己刷的信用卡,虽然省点能过两个月,但谁知道到时又有什么事,反正十几块的下午茶也可以从享受清单上划掉了。    幸好想钱就来挣钱的活,“小言,有个活你有兴趣吗?”    “有!”    “写鸡汤吗?我朋友工作室想找写手组个稿,不署名,每篇六十,千把字。”    ……蚊子再小也是肉,邓言觉得自己的后槽牙于今日磨平,“我写。”    为什么遍地是黄金,自己却一无所获-邓言挺想哭。    “出来吃饭?”这回终于来了个好消息,官君发的,“我团了个两人份的小龙虾,今天再不吃就过期了。”    啧啧啧啧啧,果然公务员收入有保证,邓言看着面前的小龙虾拼盘,咽了口口水。    麻辣、蒜泥、十三香、糟卤、海盐,再加两大扎生啤。    她可是吃小龙虾的好手,咬开腹壳,两边一掰掀掉小龙虾背上的壳,抽掉肠线,再把白嫩的虾肉往汤汁里一蘸。    有嚼劲,又鲜又辣。    “喝慢点,别醉了。”官君看得好笑。    邓言嘴里嚼着一只小龙虾,手里拿着一只小龙虾,眼里看着一只小龙虾,把头一摇,口齿不清地问,“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拿到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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