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只是太后娘娘不放心我姐妹二人年幼，受了人欺负罢了。”既然欧阳靖宇都看出此举之意，欧阳娴不介意将话说得明白一点。　　　　“府中乃是你们的家，何人敢在你们家中欺负你们？”欧阳靖宇神色已然有些不悦，看着两个女儿的目光犹如在看一对叛逆不服管教的子女一般，透着不喜与厌烦，却又不得不管的无奈。　　　　无奈？何人需要这份无奈了？　　　　心中讥讽，欧阳娴到底懒得再去伪装什么父慈女孝，缓缓地勾起红唇，似是在笑，又透着些意味深长：“这可就该问问父亲了。”　　　　“你什么意思？”被大女儿的笑弄得心头怒火升腾，欧阳靖宇的声音不由得变得冷厉了些。　　　　“父王，姐姐没什么意思，只是先前祖母之言，到底还是伤人，如今左不过一句抱怨之言，怎地就令父王如此动怒了？”　　　　欧阳静无奈地按住跃跃欲试想挑事的欧阳娴，上前一步，将欧阳娴挡在身后，对着欧阳靖宇屈膝一福，略微垂着头，小脸儿上透出几分委屈伤心之色，这副可怜兮兮的小女儿模样，到令欧阳靖宇心软了几分，口气也随之和缓了。　　　　“父王知晓你们受苦了，只是你们祖母也是真心为你们好，只是一时冲动言语过激了些，身为孙儿，本不该与长辈计较这点口语上的得失。至于继王妃……你们放心，有父王在，决计不会令其轻慢你们的。”　　　　心中一动，欧阳静突然察觉此时的欧阳靖宇尚且不是日后那个被老孙氏与孙雨柔忽悠得头脑发昏，不顾亲生儿女的糊涂人，他对于他们姐弟三个尚且还有几分属于父亲的柔情，只是这份情意少得可怜，被人轻轻一挑拨，就轻易被消磨殆尽。　　　　但这并不影响此时的欧阳静利用这一点来为自己与姐姐谋求好处，甚至于，反过来去挑拨欧阳靖宇与孙雨柔这才刚刚开始的夫妻情分。　　　　“静儿自是知晓爹爹的苦心，只是嬷嬷们到底是太后娘娘对我们姐妹二人的一片爱护之心，还请爹爹别再介怀。”既然想到要利用与欧阳靖宇的这份微末父女之情，欧阳静就不介意与欧阳靖宇显得亲近一些，而称呼上的改变，最能显示出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远近。　　　　这一点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就是转变了个称呼罢了，无需过多在意，毕竟死了千年，谁还能记得你的名字？称谓？　　　　“走吧，别让你们祖母久等了。”哪怕心中对于太后此举有些不悦，可欧阳靖宇心底也明白，这人到底是太后所赐，且理由也合情合理，饶是欧阳靖宇贵为景阳郡王，也是无法随意推辞的，只能冷着脸接受了。　　　　即便如此，感觉被落了面子的欧阳靖宇还是给不出这些人好脸色，只能沉着脸，转身甩手踏上了前面的马车。　　　　被落下的欧阳姐妹无所谓地转身上了后头的马车，丝毫不为被父亲甩脸而伤心。　　　　一旁被太后派来的四位嬷嬷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于今后在那景阳郡王府中应该如何行事，且日后回了宫后该如何给太后回话，她们心中已然有底了。　　　　“妹妹此招高明。”入了马车，欧阳娴这才凑到欧阳静耳边低笑着赞赏道。　　　　这几位嬷嬷可是太后所派遣而来的，其中固然有保护照顾她们姐妹二人之意，可又何尝没有监视锦阳郡王府之心？　　　　而欧阳静刚才可是公然引着欧阳靖宇表露出了对于太后所派去之人的不喜，对太后所派之人不喜，这可不就是对太后的不喜？　　　　如此一来，等几位嬷嬷们回宫向太后一禀报，那太后对于欧阳靖宇本就不好的观感……可想而知。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自然无法直接对欧阳靖宇做些什么，可每逢过年过节，朝臣女眷入宫觐见之日，可不就是太后大掌拳脚之时？届时，她们的好祖母，好继母，相比不会太过。　　　　一招想十步，关于内宅心计，欧阳娴自认比不上妹妹。　　　　两辆华贵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地往景阳郡王府行去，景阳郡王府位于皇城中心地带，距离皇宫并不远，仅仅是行了两三条街，不出一刻钟，就抵达了王府门口。　　　　王府大门敞开，门口处已然有老王妃派遣而来的管事李来福守着，见到马车的身影，当即笑开了脸，小跑着过来迎接。　　　　“王爷回来了，可是接着了乡君世子们回来，老王妃在府里头盼着，吩咐小的说请乡君世子们回来后便先去荣养堂相见，她老人家对乡君世子们可是想念得紧。”李来福一边凑到马车前小心地搀扶欧阳靖宇下马车，一边将老王妃吩咐之事交代而出。　　　　如今整个天阳城之人都知晓欧阳姐妹分别被封为乡君，即便乡君头衔在这一牌匾下去能砸死七个官员，两个皇亲国戚，余下一个才是平民的天阳城中算不得什么，可那也是太后亲封的乡君，一般五品之下的官员见了都得行礼的，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得好好儿地敬着，可不能将人给得罪了。　　　　“既然母妃着急见孙女，那娴儿与静儿便先去见见你们祖母吧。”欧阳靖宇会如此主动去带回儿女，本也是为了老王妃的‘心病’，如今这‘心药’来了，可不得好好儿地让其去给老王妃‘对症下药’。　　　　“是。”一回来，自然避不开老孙氏，欧阳娴与欧阳静也不反抗，直接点头应答。　　　　临进门前，欧阳静抬眼瞧了欧阳靖宇一眼，清丽的眸中似有水光，瞧着竟有些怯意，令欧阳靖宇不禁回忆起她方才所言之委屈，慈父心起，到底还是不忍孩子如此孤身去面对严厉的祖母与陌生的继母。　　　　“我与你们一同去见过母妃吧。”轻叹口气，欧阳靖宇迈步向前，带领着一对女儿前去荣养堂看望其祖母。　　　　“多谢爹爹。”粉唇隐蔽微勾，计策得逞，欧阳静也克制着不露出得意神色，拉着姐姐跟上欧阳靖宇。　　　　她们就不信，一心想在儿子面前装个好祖母好妻子的大小孙氏胆敢在欧阳靖宇面前为难她们，既然为难不了，又见着两个不喜欢之人，可不就得心塞了。　　　　既然她们那么盼着回来她们回来给她们添堵，她们怎能令其失望？　　　　果不其然，本来接到下人报信说大姑娘，二姑娘回来了，正摆好架势，等着其进门来给个下马威的老孙氏与孙雨柔见到率先迈进屋门口之人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一下子从严厉冷漠转化为了慈和亲切，也是难为她们的脸庞还没扭曲抽筋。　　　　不等孙氏姑侄开口，见到老孙氏居然已经能坐起来的欧阳靖宇当场就激动地上前几步，冲着老孙氏欢喜道：“母妃，您身子可是大好了？果然御医所言极为正确，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不，娴儿与静儿一回府，您的病就好了大半了。”　　　　站在欧阳靖宇背后的欧阳姐妹险些没忍住脸上的笑意，若非欧阳靖宇脸上的欢喜神色不似作假，她们都要怀疑欧阳靖宇是在隐晦地嘲讽老孙氏装病了。　　　　什么叫她们一回来，老孙氏的病就好了大半了？这世上什么病能好得这么快的？还不是在装病骗人罢了。　　　　可不知自己无意识嘲讽了老娘一回的欧阳靖宇见老孙氏神情僵硬，脸色似乎有些难看，不由得关切问道：“母妃可是身子仍不大爽利？这可不行，儿子理解您思念孩子们的心，知晓您急着想见她们，可您也不该如此轻视自己的身子，强撑着起身相迎，若您再病了，可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如何安心？您且赶紧地回去休息休息才是正理。”　　　　关心完了老孙氏，欧阳靖宇转头就一脸不满地训斥孙雨柔：“孙氏，你怎地也不知多劝劝母妃？母妃年纪大了，身子本就不比年轻之时，我娶你进门是为了帮母妃分担解忧，操持府中上下，照顾母妃，教养孩子的，结果你竟是如此照顾得母妃？娴儿与静儿归府也不见你关心分毫，你实在是让我太过失望了！”　　　　一席话语，直接令屋内一静，也令场中之人纷纷变了脸色。　　　　欧阳娴与欧阳静是暗爽，不曾想到欧阳靖宇居然如此给力，竟是上来就为她们姐妹二人将大小孙氏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而大小孙氏也是心塞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都憋青了，不曾想欧阳靖宇这个她们手中的利器竟然反过来捅她们一刀，真真是糊涂之人办糊涂之事。　　　　到底还是老孙氏城府深一点，自己深呼吸了几下，便调整了回来，尽量忽略糊涂儿子的话，拿起帕子摸了摸眼泪，哭着道：“是我太过思念娴儿他们，硬要起来等着的，孙氏拗不过我，不就只能顺了我的意了吗？且别骂你媳妇，都是我的错，本事一番慈母心，不曾料到竟是招了人厌烦。”　　　　“母妃这是哪里话，儿子并无怪你之意，快先别哭了，仔细眼睛。”欧阳靖宇被老孙氏这一哭，闹得脸上讪讪，倒是没了先前那股训斥人的气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