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醉阳楼位于安延府西南内湖侧。  从二楼的厢房望去,湖面波光粼粼映着余晖,天水一色,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段棠倚窗而坐,眯着眼遥望远处,神情是这些时日难得的放松,悠悠哉哉。    沈池看了段棠一会,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小年纪,还会喝酒。”  段棠拎着酒壶笑道:“可惜了,我不会作诗,不然美景良辰,醇酒佳肴,也只能空感叹一句,你会吗?”  沈池笑出了声音:“你指望一个卖膏药的读过多少书?有你吃的就吃,有看的就看,吟诗作对,那是文人的事。”    段棠长叹道:“说起来我也是寒窗苦读近十年,却每天听些八股,真真是虚度光阴啊……不过也不算虚度了,最少同窗们也有些长得不错的,顾纪安也算一支梨花压海棠……”  沈池道:“你家人对你倒是好,一个女子让你读书又让你喝酒,想来他们也不会阻止你随我习医。那顾状元近日我也有所耳闻,这地方已许多年没出过状元了。”    段棠点头,中肯道:“今日咱不说习医的事啦!顾状元可是个有大才的人,就是人有些冷漠啦。”  沈池看了看段棠片刻,揶揄道:“人家早定了亲事,再好看,也已名花有主了。我师兄有两个徒弟,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改日他们若过来,倒是可以让你相看一番。”  段棠不以为然道:“不看了不看了,好看的皮囊到处都是,相处还是找志同道合之人。再说了,你消息也不够灵通,顾状元已经退亲了。”  沈池微微一愣:“高中之后,便退亲吗?这个……”    “笃笃!”厢房的门被敲响了两声,不等人回应,门被推开了,段风闪身进来,迅速关好了门。  段棠杏眸中溢出一抹惊喜:“哥!你怎么来了?”  段风警惕的看向沈池:“不知这位是?”  段棠忙道:“这是步涉村的沈大夫,我现在住在步涉村,今日是同沈大夫一起出诊来的。”  段风忙对沈池拱手:“多谢沈大夫照顾舍妹。”  沈池起身拱了拱手:“客气了。”    段棠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哥,你来接我的吗?”  段风道:“和你一起的人呢?”  段棠撇嘴:“还说呢,你就放着我和他走那么多天,你是不知道他多难伺候,喜怒无常的……还好他受了重伤,还是沈大夫救了他。”    段风重重的敲了敲段棠的头:“没良心,从你出来的第三日,我就来了安延府,这些时日一直让陈州带人守着四处的城门,今日一见你进城,他们便一直跟着你了,不然怎么找得到你!”  段棠嬉笑了起来:“好啦,你这也不算白等呀!我刚到步涉村的第二日就送信回家了,让你来接我,想来这两日信也该到家了。”    段风道:“你们今日进城打算住何处?”  沈池道:“我们本打算还赶回村里,此番看诊的是府衙的人,倒是能出城门。”  段棠道:“让沈大夫自己走吧,我跟着你!”  沈池微微一愣:“那董家还住着舍弟……”  段棠不以为然:“什么舍弟,那家伙怎么可能……”    “阿甜,你跟着沈大夫回去。”段风不等段棠说完打断道,“我在安延府还有些事,带着你不方便。这里乱,步涉村住着安全,你还跟着沈大夫回去住,等我完了事,就去接你。”  段棠皱眉:“什么事我不能跟着?我可不想回去!你不知道那个谁有多凶,我回去还去看他脸色啊?他现在是受伤动不了,等好了,万一又威胁我,我可怎么办?”    段风拍了怕段棠的头:“他现在既到了安延府,也不会再威胁你了。你们在村里住得好好的,他也不会无事生非,我这边确实有事,安延府还要乱上几日,你不要在这里了。步涉村离安延府不远,等我办完事,便顺路接了你回去。”    段棠见段风难得的一本正经又不为所动,知道这次肯定是正事,便也不再纠缠,伸出手来。    段风倒也上道,从怀里掏出了两百两银票放在了段棠手上:“要办事老段就给了五百两,不敢全部给你。我带了几个弟兄过来,吃住都要花用。不知道这事还要几日,花费多少,最多给你这些,你在村里省着点用,我尽快了事,早点接你去。”    段棠听闻此言,又将两百两拍回去给了段风:“我在村里用不着什么钱,饭钱用首饰挡了,药费也足够些时日了,若是我钱不够就寄信朝老段要了,用不上你办事的钱,你一个人在外的,多留点银钱傍身。”    段风咧嘴一笑,想了想留了一百两,将剩下的塞给了段棠:“我也没什么花费,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段棠倒也不再客气,将银票塞到衣袖里。  段风再次看向沈池,拱手道:“在下段风,这些时日舍妹就麻烦沈先生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沈池笑了笑:“段兄弟客气了,段姑娘与我投缘,便是没有这番托付,我也会多看顾两分。”    段风微微一愣,满目警惕的看了沈池片刻,想了想:“不然,你还是跟着我住好了。”    段风看沈池的眼神,顿时让段棠笑出声来,她推着段风朝外走,两个人一起走到门口,段棠还没有之主笑:“好啦,我也没有投宿在沈大夫家里,我住在步涉村第一户人家,是一对刚成亲的小夫妻,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啦!”    段风眯眼:“我怎么就看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段棠摸着下巴道:“我倒是觉得他有意收我为徒……可惜,你和老段都在石江城,我是不可能离开去当个村医的。”    段风道:“我和老段也不敢让你做大夫啊,就怕到时候天天有人来闹,我们不得赔个倾家荡产!”  段棠推了段风一把:“滚吧你!快去办事啦!我可不想在村里多住,啥都没有!”    段风摸了摸段棠的狗头:“好的!这次事成,你就等着我和老段升官发财,给你找更好的婆家啦!”    霞光映天,晚风习习,拂过肌肤,带着春日的微凉。  一夜马车悠悠哉哉的停在了村口董家门口。  段棠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沈池招了招手:“沈大夫,明儿见啦!”  沈池从车窗里扔出一本书来:“你的医书。”    段棠伸手接过来,站在门口看了看,是方才在车上看了的针灸三十六法,她对着远去的马车做了个鬼脸,一边进门一边哼哼:“看就看,看完多少本,我也不可能跟你在这儿卖膏药!”  ‘嘭!’段棠看着书进门,那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被人重重的关上。    段棠不及反应,被人扭住了手腕,压住了肩膀,正欲尖叫,却被人轻车熟路的堵住了嘴,抬眸间,便看见站在一侧的惶惶不安董氏夫妇,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见了一日不见的人。    一树梨花,如幕如盖,香气缭绕。秦肃身着浅青色长袍锦绣长袍,斜躺在长榻上,半垂着眼眸,单手持书卷,宛若春日里的一副泼墨画卷。    段棠挣扎着,呜咽两声:“怀村……类……”(怀春,你……)  秦肃似是才听到段棠的呜咽声,抬眸,浅浅一笑:“段大小姐,让我好等呀。”  这一笑,只是扯了扯唇角,竟是让人深感冷意。  段棠翻白眼:“慌……开窝……”(放开我……)  秦肃抿唇一笑:“将手绑好,让她说话。”    徐年用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利落的将段棠的手牢牢的绑在身后,拽出她嘴里的手帕。  段棠揉了揉嘴巴,瞥了眼秦肃眉宇间的得意,竟也升出几分惆怅的疲惫来,一肚子怨气,竟也一句话不想说。    两人对视了片刻,秦肃看段棠垂眸不语:“怎么,哑巴了?”  段棠跑了一天也累了,虽是被绑缚了双手,但也不妨碍行动,索性坐在躺椅对面的石磨上:“既然有人来找你,你走就是了,何必等我回来。”    秦肃道:“既然你将我带出石江城,那就麻烦你再带我回去,段地头蛇小姐。”  段棠道:“我没空,我还打算还在这多住上几日呢。”  秦肃抬眸看了段棠片刻,笑了笑:“你真以为这事这样就算了?”    段棠抿唇,与秦肃对视了片刻:“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不是,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你了?怎么就不能这样算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算算算,这个肯定算了!你这样的,陪嫁再多,我也不敢要!滴水之恩,当涌泉想报,我虽然一点都没图你报恩,可你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恩将仇报啊!你这样纠缠不清,我真是几辈子没见过一个,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秦肃笑意渐渐凝固唇角,逐字逐句轻声道:“不杀你已是恩典,说什么救命之恩,我需要你救?几次三番的冒犯与无礼,以为我与你便算了?若非我落到此种境地,你焉能将命留到此时!?”    ????????????????  段棠问号脸:“这话你必须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冒犯你了?对你无礼了?你我便是同床,也是一人一床被褥,和衣而眠。你身上的伤都是沈大夫给上的药,你喝的药都是董嫂子喂的!我动都没动你!你少来这一套!碰瓷这个是要抓去见官的!”    秦肃冷声道:“有没有,我心里知道!若当真没有,那么多人照顾我,为何我要偏偏难为你?”    段棠惊讶道:“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要难为我?从我们认识,我深感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难为我?!没有我,就算你没病死,也饿死了!”    段棠见秦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改口道:“当然,这些时日,我对你也有些了解,肯定不敢想你报答我,可你伤病都好了,兵强马壮,你走自己的还不行吗?你就把我扔这里,让我自生自灭还不行吗?”    徐年与众人同时看向秦肃,待发现秦肃面上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众人赶忙扭开了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两人又对视了片刻,秦肃率先收回眼眸,咬牙道:“徐年,把她扔进柴房去!”  徐年动了动,想一想方才董嫂子讲述了秦肃是怎么过来的,有了片刻的犹疑。  段棠大怒:“凭什么去柴房!天那么冷!我不去柴房!”  秦肃怒道:“徐年!”    徐年片刻不敢迟疑,拽住段棠的衣襟,将人拎了起来,走到柴房门前将人扔了进去。  段棠不曾回过神来,门已锁上了,撞了撞门,大喊道:“怀春!我和你说!我还有事,我可不回石江城,要回你自己回去,别带我!”    秦肃拿着医书,站起身来,当目光触及到畏缩的董氏夫妇时,冷声道:“你们谁也不许给他开门!”又看向徐年,“你好好的看着柴房!”    徐年忙上前扶着秦肃一边进屋,一边小声道:“王爷放心,人肯定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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