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李青颜陡然惊醒了过来。    心悸久久不得平。  那最后的一幕深深的覆满她的视线,满天掩月凄啼的毒蝠纷纷俯身而下,食尽尸骨,而这样的血裔就在她咫尺之前。    在那个和尚的身后,直覆上了他的衣身。    那个和尚……  应当是已经死了吧,因为她。    李青颜闭目扶首静定,待稍微回缓了些许,她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除了剑伤外,她的身上并无被咬噬过后的毒伤。    “怎么会……”李青颜抬手有些怔怔的望着自己完整无缺的双臂与双脚,血毒之遗能激发她的功体,让她能伤而自愈,所以断剑长老斩她筋骨虽有隐痛但已恢复大半。    然而纵是自愈力再强,也无法修复被血裔食咬殆尽的血肉。    “这是……”    这一看,让李青颜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夜行衣也非是那件强抢而来的僧衣,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荆麻布衣。  也是在这时,她方才注意自己正在一间屋舍之中,身下,是亡命许久不曾摸到的一方小榻。    “我的佩剑!”李青颜落手时并未触到那方熟悉的冰冷,这一下便是彻底的惊慌了起来。    她搜着自己的衣身,末了,在掀了床上的被褥,甚至连床板都被她扒了一块出来。  没有。  哪里都没有。    李青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屋内除她之外并无他人。    李青颜渐渐冷静了下来,隐约间,她闻到了一缕似有似无的草药味,涩苦非常。皱眉之余,她有些艰难的自床上起身,勉力推开了门,寻着这股药味有些跄踉的走了过去。    ……是谁?    茅檐低舍。  一院毛绒绒的小黄鸡正扑扇着翅膀踱着步子,篱笆环绕,旁边还种了不少的青菜和红果,水井旁是一方微朽的残木,上边正晾着尚在滴水的衣裳。    院内,有三五个穿着补丁破衣的孩子围成了一圈,正拿着小木棍在地上不知画着什么。    借着这半舍的炉火,明灯一边掌着扇蒲煎药一边拿着木棍一笔一画的教这些孩子认字。    “是这样吗?”  “尚差了一笔,日,为阳者,太阳自地面升起以分阴阳之线,这中间自有一横。”  “那是这样吗?”  “正是。”    李青颜站在了明灯身后。    拂珠披衣,明灯似若未觉的掌扇生火,见火势上来了,便掀了药盖看着黄汤熬至如何。    篱笆被推开了。  是这方农舍的妇人回来拿东西,几个孩子听到声音望了过去。    “娘亲!”  “娘亲回来了!”  “娘——哎!是那个……姐姐?”望去时这些个孩子方注意到院内多了一人。    “哎,姑娘这方终于醒了,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吗?”农妇端着衣盆走了进来。    明灯正握着木棍顺着稚子的声音转头望去,他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李青颜。    “李施主。”明灯放下了木棍站了起来,向她一行佛礼。    “真是劳烦明灯大师给小儿启蒙了。”    “施主言重了。”    农妇抱着衣盆从篱笆外走了进来,但向明灯施施然一礼,随即往那晾衣杆上走去。    但放下了衣盆,那些个孩子便围了过来帮着挂衣裳,农妇忽尔说道,“姑娘可是不知,你已昏迷了整整五日,那日明灯大师将你背来,可是吓坏了老妇人了,老妇人生平当真还没见过有人受得这么重的伤。”    “……”李青颜沉默不语。    “阿弥陀佛。”明灯行掌而道。    这妇人晾好了衣裳后,察觉到了她们两人之间气氛的怪异,便将另一盆脏衣服放了进去准备出门,临走前还交待了那些个孩子几句,让他们回房里识字读书去。    农舍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几只稚嫩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叫着。    “此地是何处?”李青颜问道。    “山西张家村,此地僻远,贫僧曾游此讲佛与这方农舍的主人尚有几分缘分,施主不必忧心。”    “你没事?”李青颜望着他。    “贫僧无事,倒是李施主可还无恙否?”明灯问道。    “怎么可能!”    李青颜冷不防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将他的衣袖掳了上去,却怔住了,那手臂生得苍劲有力,只有肤色有些苍白,却确实没有任何被血裔咬食过后的痕迹。    李青颜犹有不信,“那些蝙蝠是经万魖宫血沼所炼,生性残虐有至毒,更食万象血,你……”    “它们,既噬血,也惧血。”    明灯望向了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但退后了数步,一行佛礼,“李施主,此法太过霸道危险,自伤人,更伤己,但望施主以后莫要在用了。”    “和尚,我之行事要你置喙一二?”李青颜神色微眯的望着他。    定目中,突然看到了明灯袖中露出的一截寒光,脸色一变,当即斥道,“和尚!竟是你盗走我的佩剑!快还给我!”    明灯受她这样强声一喝一时微怔,见她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下意识退身往后,“施主。”    “快把我的剑还给我!”李青颜微有生怒。    “……”明灯望了一眼衣袖里的那柄袖剑,随即握于了掌中,却半分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呵,和尚,枉你身为出家人,竟然趁人不备偷盗别人的怀身之物!”    “此剑,凶煞之气太重,先暂由贫僧保管,待施主全愈可镇得住这柄剑后,贫僧在双手奉还于施主。”明灯说道。    “还给我!”李青颜见他真把自己的剑收了起来,便径直伸手想要抢回来。    明灯立掌一挡,阻了她伸出来的那只手。  李青颜见一击不得,另一只手随即凝力成掌刀往下,却被明灯一把抓住了手腕顺势一转,直接化了她的这番攻势。    李青颜退身而立,收掌。    此番她怀伤在身,一时难运内力,不想竟迫不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心中本是恼意,见他当真不肯将佩剑还给自己,更是戾气骤生。    “和尚,你信我不信,我即刻就催了你体内的剔骨丹,让你暴毙于此!”    “施主,身怀如此凶煞剑,于你百害无一利。”明灯说道。    “真不还给我?”李青颜握紧了拳头。    “阿弥陀佛。”明灯合掌而道。    李青颜见他当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便是怒极生笑,“好!”    说罢。  李青颜挥掌再度向明灯攻了过去,明灯堪堪侧身避开。却不料李青颜目标并不在创他,而是在他肩上的佛珠,不待他回神过来有所行动,那一挂佛珠便被她给夺了过去。    这佛珠不似罗汉身披物那般拳大,只约摸豆粒左右,看着玲珑古朴,绝非凡物。    明灯怔住了。    李青颜强夺了他的佛珠一把抓于掌中,语有威胁的说道,“和尚,你若不把我的佩剑还给我,那么你的这挂佛珠从此往后便就归我了。”    明灯久久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一旁炉火上的黄汤渐渐沸腾了起来,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明灯折身走了过去,他揭了那药罐的盖子,见药煮得差不多了,便伸手将它从火炉上端了下来。    他说道,“如此,此物贫僧便就赠于施主了,还望施主能够好生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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