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可是喜欢我?”    李青颜原本只是戏谑他,微挑的细眉半藏讥色,眸色醺染生氲,似迷似离,便是顿生了一番让人移不开眼的媚骨之色,毕竟,她李青颜被江湖中人称唤多年的妖女也不是白叫的。    玩味的一句话,李青颜却敏锐的从明灯的眸中捕捉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惊色。    这让她突然觉得这个和尚也并不是那般的无趣。    “阿弥陀佛。”明灯合掌移开了视线。    李青颜见他不答,眼中的戏谑更深了一层,便径直往他那方逼近几步,明灯下意识后退数步。这场景在她看来格外的滑稽,她一个妖女倒像极了调戏良家子的纨绔一般。    然而,这种感觉却让她莫名的觉得不差。    “和尚,你喜欢我。”李青颜逼近了他,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僧衣的和尚。    “阿弥陀佛。”    明灯见她一逼再逼地向自己走近,便索性不再退了,而是合掌而礼,他抬起了眸子正视着眼前这个女子,霜冷残戾的面容与盅惑人心的媚容相融相错,直生了一份异样的光芒。  如罂粟毒。    眸起,一生混沌,二见惊愕,三成怜悯。    明灯合掌一礼,神容可见风清云淡,无起波澜,“佛怀众生,施主自是众生之一,自存佛心,即是佛爱。”    “你即佛?”    “也可施主为佛,渡化贫僧。”    “哈,不如我渡你成魔,和尚,你可是愿与我一同往生阿鼻地狱?”    “那非是施主归宿。”明灯回道。    “哦?”    明灯合掌望着她,那张清和的僧容如水如山,他道,“施主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青颜佯装思忖的垂下了眸子,随即抬眸道,“我更听过驾鹤西去,早登极乐。和尚,你可有兴趣亲身一试,让我送你上路?”    “阿弥陀佛。”明灯合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有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李青颜以手自他的身前半环住了他,倾身之下竟似投怀送抱一般,明灯不由得一僵,道了一声,“施主!”    “为什么给我喂血。”倾身下,李青颜却只是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    “……”明灯一怔,转过头望向了她。    “如此舍身而救,我这等人尽皆诛的妖女可未必会感激于你,你莫忘了,是我胁迫于你与我一道亡命天涯,也是我迫你服下剔骨丹。”李青颜轻声的说道。    即使她如此伤体加诸,血毒犯得异常频繁,甚至已经丝毫记不清楚发作起来自己与周边是何情况。    但是那唇齿上的血腥,却已让她明知一切。    呵气轻呼于耳垂,竟烧红了半边。  屋舍之内的气氛一时旖旎非常,只是明灯的面容依旧泰稳如山,他闭眸沉默了半响,随即启眸望向了她,说道,“生命何其重要。”    “……”李青颜望着他。    “施主非魔。”明灯如是说道。    “我这般十恶不赦的人若不是魔物又能是什么?”李青颜讽笑了一声。    明灯侧过头久久的望着她,直待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方才开口缓缓地说道,“失心人。”    李青颜猛地一怔。  她倏地抬头直望向了明灯,明灯却是敛下了眸子合掌长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是那只浑身雪白的兔子从门外蹦跳了进来,跟在后面的还是去而复返的衣莲,他一边自外面走了进来一边问道,“明灯大师,暮雪让我过来,问你把鹤衔珠放在了何……”    交绕的身影在火光中如似缠绵亲呢,极近逼迫下的距离倒似是要贴在了一起,尤其是那一只手自肩上的僧衣拂过直抚上了僧人的脖颈,看着暧昧非常。    衣莲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你,你们……”    李青颜侧眸望了他一眼,随即抬头望向了明灯,泰然的僧容如水如山,依旧是那一双不见波澜的眸,也依旧是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本生的那一抹玩味顿时一扫而尽,李青颜冷笑了一声,随即转身往屋舍外走去。    “我,我是来取,鹤衔珠来,练药。”衣莲懵然的望着眼前的情况,有些咬不清字词的说道。    “贫僧知道。”    “我,我可是做错了什么?”衣莲全然不解这当中的事由,只是被这种古怪的气氛给震住了。    “无有。”    明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施主可否过来扶贫僧一把?”    “……?”    衣莲一脸茫然的走了过去,见他似有僵硬的站在那里便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这一触便发觉了异样,仔细一望,果不其然,他的身上没入了几枚银针。    “明灯大师?”    “无事。”明灯回缓过来后取下了身上的几枚银针。    他低下了头望着银针上的丝血,“贫僧定力,犹然不够。”    —    极雪之下,山中吃用渐渐匮乏了起来。    明灯与衣莲偶尔会一同去近山摘食一些雪中物回来,亦或是下山将暮雪练化出的丹药拿去镇上换些其它的吃用。    李青颜对此事知悉一二便不曾在多做过问,只是一心调息内伤,冀望能够早日恢复功体。三月之期尚有时日,但是介时无论她能否找到那个杳无音讯的人,三月之后,于她而言都将免不了会有一场苦战。    “调养数日,姑娘恢复的当真不错。”暮雪再次给她探过脉门。    “全数仰仗阁下出手相救。”    “姑娘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李青颜望着窗外茫茫的大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那个和尚呢?”    山中不知岁月。  只是原先半日不见,渐渐的在不知不觉中时间拉长到了一日、两日,起初她不甚在意,横竖那个和尚身中她的剔骨至毒跑不了,不在了倒也徒得清净。然而眼下她多日调养内伤,似乎已有数日不曾见过那个无趣的和尚。    “应是途中有琐事耽搁了,姑娘不用担心。”暮雪想了想说道。    “呵,我担心他?”李青颜犹然觉得好笑的冷嗤一声。    暮雪但笑不语。    李青颜见此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一场大雪一下便是数日,屋舍之中的木柴日益见少只得节省,但也耐不住如此严冬酷寒,便扒了扒成烬的火盆,在添了一块新炭。    “这次去山下换了些什么?”李青颜一边添着炭一边随意的跟衣莲聊着。    “干粮啊。”衣莲疑惑的答道。    他们几次下山李青颜都不曾过问一句,怎地今日起了心?    “不是还有些干粮吗?”    “我,吃光了。”衣莲认错般的低下了头。    “很饿吗?”    “没有,我不饿,不准吃阿白。”衣莲连忙摇头。    暮雪收起了针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分拣着药材,不时细嗅着,任由他们两人围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那鸟还不够塞牙缝。”李青颜冷笑了一声。    “雪球,也不准吃!”    “哦。”    李青颜用火棍拨了拨火盆,样似随意的说一句,“上次摘来的雪果味道不错,可以多摘些回来冲饥。”    “不好摘呀。”衣莲摇了摇头。    “哦?是吗,那些果子长在哪里呢?”李青颜轻淡的问了一句。    “在溯织十二岭那里。”衣莲说道。    新炭渐渐燃了起来。  李青颜拨了拨火让它能够烧旺些,她的语气很随意,就像与人谈论着一日的天气吃穿一般,“所以,那个和尚去了溯织十二岭。”    “是呀。”不待暮雪回过神来,衣莲便没有多想的点了点头。    “衣莲!”    暮雪赫然反应过来李青颜在套话,当即喝了他一声,衣莲愣了愣,看了一眼暮雪,又看了一眼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李青颜,竟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红雪之象不得入山,为何让他去?”火棍上燃着了火,李青颜将它埋在了余烬里,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暮雪沉默了下去。    “他去了几日?”    “……”    “回答我。”    “十日未归。”暮雪闭上了眼睛终还是说了出来。    李青颜扔了手上的火棍站了起来。    “姑娘你不得去。”暮雪当即说道。    “哦?”    “你与他不同,如此至邪至毒的功体,深入漱白山便是九死一生!”暮雪拉住了她的衣袖。    李青颜望了她一眼,半晌,一抖衣袖,她的神色很淡连同着面上的神色也不见悲喜,只是唇边有染一抹似讥似讽的笑意,她自嘲的开口说道,“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去漱白山?”    暮雪怔住了。    李青颜说道,“我李青颜难道会像那个和尚那般,干这等傻的可笑的事情?”    大雪缓缓地落了下来,山中的红雪依旧未褪,没有人知道极巅之上的那一抹艳红会染上何时。    李青颜说罢,却是现了袖中的那柄袖剑,出锋,剑身正映她的眸子,但检查过了一番便收起了这柄袖剑,大步往屋舍之外走去。    “你,不能去。”这一次,衣莲却是比暮雪的反应快了一步。    “姑娘!”    “不能去。”    衣莲见她走得很快,忙赶着跑了几步,却不想她竟然停了下来。    有两个穿着紫色斗篷的陌生男人正立在了屋舍之中。  李青颜望着雪舍之外的两个不速之客,袖剑滑落在了掌中笼于袖中,她立在了最前面望着这两人,眸色顿生暗沉了三分,“你们是何人?”    “我等奉命,给此地方主人呈上一份大礼。”当首的那个男人说完便将东西扔了过来。    “何物?”    李青颜一手接过了这个抛来的包裹,手顿时一僵。    纵使没有打开,但是以她这些年来在江湖中的经验也全然可以判定出来此物是何物。握住包裹的手顿时沉如玄铁,李青颜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格外的阴沉。    她杀过不少人。    她断过不少人的手足,割过不少人的耳鼻,刺过不少人的心腑,也斩过不少人的头颅。    然而眼下竟有些后怕。  不是怕她曾经犯下的血孽与诸恶来向她索命讨债,而是怕她手中的这颗头颅会是她认识的人,她身边的人。    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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