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前面一章有大段修改(糖转玻璃碴?抱头跑!)建议先看前一章末尾几百字再看本章 秦蔚似笑非笑道:“沈军师还真是……公私分明。” 沈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良久,秦蔚颇有些无奈意味地笑:“劳烦节度使大人转告闽王——岭南秦氏,如他所愿。” 沈礼策起身向她行礼:“沈某先替闽王谢过殿下了。” 秦蔚支着额角,合眼摆了摆手:“近来杂事烦神,恕本世子不能亲自送节度使大人出府。” 沈礼策客气道:“王爷与世子殿下为大魏安定费心劳神,还请二位多多保重贵体,若有什么需要,还请殿下不吝开口。” 李管事立即乖觉道:“节度使大人,沈军师,若不嫌弃,便由老奴送你们出去吧!” 沈礼策颔首:“有劳。” 节度使大人和李管事走在前面,沈宿落在后面。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秦蔚一眼。她坐在主位,以手支额,嘴角笑意褪尽,面容冷肃。 听见脚步声停顿,她睁眼看着他,眼神不带什么情绪。沈宿踌躇了片刻,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向她做了个揖,便离开了。 闽王刚到节度使府上的那天,沈礼策曾叮嘱过他要想好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他当时说已经想好了,今日自然也不后悔。 这十天半个月里,他们谁也没想到敬王世子会在汴都遇刺,没想到夏临会另辟蹊径将这事捅到襄王跟前,更没想到恭王会突然病倒。 他当初并不觉得让岭南秦氏站在襄王与闽王兄弟身后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可事到如今汴都两方平衡将被夏氏打破,即便他不想让恭王府被搅和进来,却也是不能了。 那时沈礼策说“大魏境内无一家能独善其身”,沈宿心里明白,可到底不甘心不愿信……若岭南真能偏安一隅呢?是否那个人便不必被扯进皇位之争,不必为利弊左右,不必茕茕孑立、孤立无援? 他不后悔自作主张要为她好,不后悔今日没站在她那边,不后悔逼她低头……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他比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一点信任有多来之不易,也知道她的信任有多不堪一击。 可是他最后连一句“殿下信我”都说不出口。 皇域汴都,襄王赵珏请敬王世子夏临的人作为监察,命属下对少数世子送来的证据证人再作核查,同时严令汴都涉及刺杀世子一案的人家不得隐瞒不得反抗,否则按刺杀世子的罪名论处。 而皇七子齐王赵瑾本就靠西北凉州夏氏撑腰,得了夏临保证有恃无恐,自然无比积极地配合襄王的人,无端让赵珏怀疑他这异母兄弟在暗中搞鬼。 可是并没有。 三日后,敬王世子搜查到的所有证据及证人连同赵珏的人补充与修正的份儿,一同放到了百官跟前。 伤势稍稍转好的敬王世子夏临病歪歪地由五十鹰踏护着进了皇城,无一人敢阻拦。他用的借口也很好——他被刺杀时,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若是没有熟悉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护着他,他便心中不安恐惧非常,继而引发陈年久病。 这么说,他不亲自到场也行,他派个信得过的人来替他看着便是,可夏临又坚持要亲眼看着襄王替他讨回公道。 夏临寻常不作妖,难得作个妖也让人反抗不得。 前两天赵珏才驳回敬王南下的请求,这节骨眼的,要是再惹夏氏不快,敬王定会教他们姓赵的吃不了兜着走。 赵珏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别以两相与大将军为首泾渭分明地站着,而在两相与大将军前面则站着两位王爷。至于夏临,他没在朝廷有任何挂职,站文站武都不合适……更何况他自己说他站不住,便只好大刺刺坐在百官中间,四围有鹰踏甲士护着。 因得占了个兄长与嫡子的身份,朝会至今暂由赵珏主持。即便如今皇域之内都是一团乱麻,朝会上除去分属两个皇子阵营的大臣争锋相对,再无其他声音。 今日为敬王汴都遇刺一案,赵珏召开大朝会,各方人心惶惶,倒是难得所有人一起安安静静。 右相将案情与搜查到的诸多证据一一进行解释,清楚明了,让在场的十几个涉事的大人开脱不得。赵珏叫来金吾卫将犯人押下去收监,面上平静无波,好像那十几个人里没有一个是他的人似的。 赵瑾斜眼瞥见他大皇兄那刚正不阿的样子就想作恶,却被夏临以眼神制止。夏临借鹰踏甲士的遮挡微笑着无声道:“王爷稍安勿躁,好戏还在后头呢。” 赵瑾只得耐下性子,装出一副贤良模样。 刑部尚书与侍郎出列将刑部对这十几人罪行的裁决一一道出,公正公道无一偏颇,赵珏与赵瑾听后都颔首。想到还有个旁听的,赵珏侧身向夏临道:“如此,不知世子满意否?” 堂堂皇子向藩王世子低头乃是天大的耻辱,可赵珏却没有一丝愤恨不满,涵养好得惊人。 铁甲之后,夏临声气不高,确实是病人虚弱中气不足的声音,可就算他轻声说话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他说:“襄王殿下、齐王殿下与刑部诸位大人的裁决,本世子自然信服,只是……襄王殿下,可否让临一观证物?” 闻言,先前认定夏氏是来为皇七子撑腰的大臣们心中有些动摇——众人皆知敬王世子搜到的证据完全没过齐王的手,而是直接交到襄王手里,而今日在这朝堂之上,敬王世子也没看过齐王一眼更没与齐王说一句话……这夏氏,到底是谁的靠山? 思及此,众人忍不住又往别处想了想。世子刚到汴都城下,襄王才下达斥令,齐王出面才让世子顺利进了城,这到底又是谁顺了谁的意? 赵珏哪里知道众人心里在想什么,听夏临这一提,也不过略作思索后便点头同意了。 鹰踏推着二轮车将夏临送到列着证据与文书的长桌前。夏临手腕手指皆是枯瘦如柴,他捻起证词文书,却好似连那一张纸的重量都负担不了。 不少人忍不住想,敬王把这样一个羸弱的儿子送到汴都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夏临随手拿起证物证词翻看,不超过三息的功夫,就会换一样来看,全然一副外行人的模样,连皇七子赵瑾都忍不住腹诽:这人装模作样地在干嘛? 直到看到倒数第三份证词,夏临眉头一皱,疑惑道:“襄王殿下,这份证词,不知您是否仔细看过?” 赵珏道:“世子说的是?” 夏临照着证词念道:“这上面说‘九月廿七,至右相府,偶见先皇旨意……后归家,决意遣豢养死士刺杀夏氏世子……’,临不解,这位罗大人是见了先皇怎样的旨意,回去后就决定要临的性命?” 襄王闻言,皱眉看向与左相并立于文官之首的右相叶昌云。 叶昌云听闻夏临突然提起这一茬,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平静道:“回世子殿下,老臣府上至今留有不少先帝旨意,老臣也不知罗大人所见是哪一道,若殿下心中有疑,不如将罗大人带上来,询问其看见的是何旨意,老臣也好请来先帝圣旨,让殿下打消疑虑。” 夏临向赵珏拱手:“可否劳烦王爷将……”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金吾卫进殿来报:“禀王爷、世子、各位大人,罪臣罗学醇咬舌自戕!” 夏临微不可查地一挑眉,语气说不上是可惜还是狐疑:“这……右相大人,怎会有如此巧的事……” 赵瑾敏锐地察觉到夏临特别提出的“旨意”有什么不对,当即开腔道:“既然世子有疑,而罗学醇畏罪自杀,不如请右相大人请出父皇圣旨,让百官过眼了!” 夏临似笑非笑道:“如此是否太过劳动右相大人了,临不过稍稍有些不解还是不必……” 赵瑾立即接过话茬:“世子此言差矣,世子是父皇恩准到汴都休养长住的客人,却在我等眼皮子底下被人刺杀,所幸世子并无大恙,否则本王与皇兄皆愧对父皇,如今世子对此案有疑,理应将此案置于众人跟前,分毫料理清楚!” 叶昌云隐隐有些怒容:“先皇旨意贵重,则可随意挪动?!” 赵瑾嗤笑道:“既不可随意挪动,罗学醇又是如何看到右相府上的先皇旨意的?” 叶昌云冷声道:“先皇旨意皆被叶某奉于高阁妥善保管,叶某连罗大人所见旨意为何都不知,自然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到先皇旨意的!” 赵瑾还要再辩,却被赵珏拦下:“既然右相对此并不知情,清者自清,何必多言,不如依照七弟所言,将府上先皇圣旨请到此处,让百官过目,以保右相与此案无关。” 夏临抢先开口:“如此,便有劳右相了。” 叶昌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赵瑾抢先:“皇兄且慢,为证右相大人清白,还是不要让右相过手此事了,不如让本王带人去请父皇圣旨?” 赵珏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却不容拒绝:“本王自当派人与七弟的人同行。” 赵瑾本想反驳,却瞥见夏临颔首,话到嘴边只得临时换了一句:“如此也好,便听皇兄的吧。” 被众人抢着证明其清白的右相叶昌云的脸色却明显地灰暗了下去。 夏临微微弯着嘴角,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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